然而,在过了一阵子之后,庭院探底搜查的金吾甲兵,已经相继在花石下,起出了好几个装满各色细小骸骨的大缸,而在假山内也发现了中空的密室;而搬出来一些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只是在江畋视野当中,依旧浮现的任务进度提示,却是没有丝毫的进展;哪怕他再回建筑当中去,审问了一番那些仆妇奴婢,又那痛昏的妇人弄醒过来,在她破口大骂之下,好好逼问了一番。
下一刻,站在楼阁最高处,眺望四周环境的江畋,突然就指着高墙背后,隐隐露出的一截塔尖;让人叫来一名战战兢兢的仆妇问道:“那里,又是什么地方?”
这名仆妇心惊胆战的头也不敢抬道:“回……回……官人的话,哪儿,哪儿……便是本家供养先祖的一处兰若(浮屠寺)。”
下一刻,江畋就带着林九郎和一整队的甲兵,相继砍断栓柱推开两道后门,穿过一条不起眼的夹墙内道;来到了这处原有一亩方圆的兰若(浮屠寺)内。
所谓兰若者,原本指最初的寺院和僧人修行之所。但是自从近百年天竺佛门日渐式微,而佛法大举东渐之后;就逐步变成了没有官方认证或是朝廷敕封的,民间自行供奉的野庙、斋堂的统称。
而在一百多年前的乾元、泰兴大西征中,由梁公召集中土佛门捐献财物和派遣僧众,又募集安西各族发起联军,复兴天竺佛门祖庭和正本清源的护法圣战之后;民间淫祀的野庙几乎绝迹。
反而是这种与宗祠并立的,用来供奉先祖的私家兰若(浮屠寺),便就在藩家诸侯中遍地开花了。因此,这处附属的兰若占地虽然只有一亩,但是也堪称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所在。
只是此刻其中唯一的主体建筑,只有两间半大小的佛堂内里,都是一片静悄悄的空无一人;除了灯轮和油缸上,若干隐隐闪烁的长明灯火之外,就只有一尊造型庄严趺坐的半丈金身佛像。
整个佛堂并不算大而四面敞阔,只有轻纱垂幕的苫盖,笼罩在佛像周围,因此一眼就可以望到内里,毫无可以躲藏和隐蔽之处。然而,江畋却是不死心的慢慢转到了佛像背后,却是不由咦了声。
因为,在佛像背后的狭窄夹壁里,赫然又有一个三尺高的不知名铸铁神像。只是这个遍体青黑的神像,却是一个三首八臂,表情狰狞做愤怒状,身上还挂着若干赤身金刚女的护法神。
不过,这也不算是特别稀奇的事情;而且因为早年征拓外域的缘故,这些诸侯藩家的信仰虽然还是中土为尊,但是各种神祗的祭拜形象,也不免收到所在地的影响,素来是千奇百怪而莫衷是一;
无论是景教的移鼠大圣,十二法王;还是祆教的鹰身人神阿胡拉、摩尼教的大明神/光明佛。如果不是因为朝廷的查禁,甚至当年还有把闽地传来淫祀五通神,或是南诏故地的五仙,给供奉在自己的家庙当中。
事实上,就算是藩家诸侯中最常见的佛门信徒,也是在传统八大显宗、唐密两支之外,有着千奇百怪的私下崇拜对象。
因为在泰宁末年,重建东天竺佛门祖庭,那烂陀寺的无遮大会上。不但追认当年玄奘法师,为既龙树(贵霜王朝)、马明(迦腻色伽王朝)菩萨之后,天竺佛门(戒日王朝)的再兴祖师;还以其东传的佛法为正本清源的唯一正典。
因为,当年西行五方天竺的玄奘法师,乃是最高学府那烂陀寺认证的,最后一代三藏法师;也是天竺百国千城之主的见证下,在曲女城辨经大会当中,唯一被被大乘佛教和小乘佛教,共尊为“大乘天”和“解脱天”的传奇。
同时也宣布兼同合流,外邦列国的诸多小乘、上座部佛门,以为重修经典。结果,就是在普遍信奉小乘、上座部和婆罗门教的南海列国,到南天竺之地,断断续续打了近一百年的护法/正法战争。
因此,当大唐的分藩诸侯们,终于完成了天竺护法和外域正法的伟业之后;也自然而然的接纳了当地,兼收并蓄而来的各种形形色色残余神祗崇拜,而作为附佛外道被驯服而成的护法神。
只是,这几具明显嵌再在这具护法神身上的金刚女,也未免有些太过精致到栩栩如生了吧?以至于江畋都可以看到,其造型夸张诡谲的造型身上,还有隐隐被把玩/摩挲过的色差痕迹。
下一刻,江畋也忍不住按照痕迹握了上去,用力的一拔就听到了咔嚓作响的松动声;只见尺长的铸铁金刚女造像,就这么被慢慢拔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