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水池夜谈

御泷 闲坐鹿台 1237 字 2个月前

这肃宁王府的池子里,少了黄泉里那几条灵动活泼的小锦鲤,徒留空荡荡的池子里各种花卉。我整日泡在其中,只觉时光漫长,无聊透顶。尽管七皇子时常殷勤地跑来与我聊天,以解我独处的烦闷,可一想到他终究只是个凡人,总是守着我这只鬼魂,似乎于他而言并非益事。

于是,每当他满怀期待地前来,我屡屡选择沉入水底,佯装沉睡。而他,每次见我这般模样,也不恼,只是默默坐在池边。时而看书,时而作画,偶尔,他也会自己跟自己下棋,更多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人对着这池子自言自语,仿佛我就在他眼前倾听着。日子久了,他竟也不觉得这般独处的时光无聊,依旧每日按时前来。

然而,我总是沉默不语,这般躲避终究也是无趣得很。于是,每当夜深人静,明月高悬,四周万籁俱寂之时,我总会拔下那根槐木簪。将其泡在黄泉水中,不多时,她就又会化作人形。但这次,她不再是在海中时那鲛人的样貌,而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小的妇人。她说话依旧是一字一句,缓缓而出,起初我总要费好大的劲去理解许久,才能明白她的意思。但一来一往,次数渐多,我倒也能慢慢地很快理解她的意思了。在这寂静的夜晚,与她的交流,竟也成了我打发无聊时光的一种方式。

夜幕如墨,繁星点点,宁静的湖泊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璀璨的星空。微风轻轻拂过,带起丝丝缕缕的凉意。我悠然惬意地躺在这水中央,水波温柔地荡漾着,似一双轻柔的手轻轻托举着我的身躯,微微起伏。

我微微仰头,目光直直地望向那高远的天空。一弯下弦月高悬天际,宛如一把精致的银钩,散发着清冷而柔和的光芒。淡淡的云彩如薄纱般轻盈地笼罩着月晕。我凝视着这片天空,心中暗自揣测,明日或许会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你说这次信阳上仙是不是真的受伤很重啊……这都快三个月了,泷琰真君还未回来……”我喃喃自语,声音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晰而缥缈。

在我的身旁,她也同样舒适地躺在水中,目光专注而深邃地看着天空。她的声音低沉喑哑,仿佛一位饱经岁月沧桑的老妇人,缓缓地说道:“很重。泷琰来信,信阳上仙仙髓受损,沐霖仙子神识尽毁,要耗费极大时间,还需要,灵丹妙药。很难。泷琰不受宠,可能还要受责罚,这神仙,没意思,不当了。”

言罢,她的动作却与那喑哑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只轻盈的蜻蜓悠悠地飞来,缓缓落在她鼻尖。只见她微微一侧脸,纤细的手指迅速一抬手,那蜻蜓便已毫发无损地被她稳稳握在手中。随后,她缓缓松开手掌,轻轻地揉揉鼻子,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这夜的宁静。做完这一切,她又继续静静地看向天空,神色间透着几分慵懒与随性,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

“是啊!当神仙是没意思!我们这次除了魇魔就不当了吧?槐树仙,你说他若真跟我走了,不回九重天,必然阻碍重重吧?我不太懂,为何这次青魇会损了那么多的仙人鬼差,这梦魇不是只会针对各人的心魔进行迷惑吗?我以前一直以为,只有凡人才有那么多的执念、后悔、难过、放不下的记忆,谁知道,针对这点无差别攻击之后,三界竟然几乎无一逃脱。”我一边说着,一边伸展着自己的身躯,夜风吹拂而来,带着丝丝凉意,如同冰冷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我的肌肤,让我不禁微微颤抖。我赶忙伸手拉过一片宽大的荷叶,将其垫在身下,那柔软的触感顿时让我觉得舒服了许多。

“特别是信阳上仙,我还真以为他放下了嫣荷呢,谁知他其实还是一直耿耿于怀。也是,真的爱意深似海的话,一世情缘怎么会够?”我轻轻叹了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慨与无奈。

“他没放下,他去看过,她此生是鱼。也不是无一逃脱,你就没有。”槐树仙那毫无波澜的话语传来,然而,我却从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我未曾知晓的隐秘。我满心疑惑,偏过头去,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你怎么知道嫣荷今生是鱼?他还去看过他?你不是一直在那庭院中哪里都没去过吗?”我急切地追问,目光紧紧锁住她。

她依旧抬头望着天空,并未将视线转向我。可我细细思索一番,心中逐渐有了答案。就在那庭院中,嫣荷今生是鱼,信阳上仙还去看过她……我恍然想起,那庭院中,只有我从黄泉中带出的几条一直陪伴着我的小锦鲤。

嫣荷若转世,若不再为人,就不一定转世到人间,也有可能转世到幽冥界。幽冥界的锦鲤,若精心修炼,不但能够延年益寿,时日一长,也是能够化为人形的。待法力强大之后,还可以做鬼差鬼使,修炼得好的话,更是能够自幽冥飞升成仙。

原来如此,这两人,看似一世情缘已然终结,都已斩断尘缘各自奔赴新的前程,实际上,两个人都未曾真正放下。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你知道的真多,果然一直呆在庭院可以听到不少小道消息,槐树仙你看似对世事漠不关心,知道的却比我这个天天在尘世里四处转悠的孤魂野鬼还多。”我缓缓转头看着她,唇边轻轻扬起一抹浅笑,而后转过身趴在荷叶上。

她终于将头转了过来望向我,嘴角轻轻一弯,似乎想要露出笑容,可惜那眼角依旧毫无笑意,整个表情看起来显得有些别扭,就如同一张精致的面具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我还知道,七皇子,想当皇帝,母妃命中无贵子,前三个孩子为祭,生了孩子,能当皇帝,命带大凶,带帝王命,暴戾固执,不是好皇帝。”

听到她这番话,我惊得瞪大了双眼,满心的不可置信,呆愣地望着她。我的嘴唇微微颤抖,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心中充满了无数的问号,这件事她究竟是从哪里得知的?

“他跟你说,你躲,不听,他以为无人,自言自语,我听见。他还要,借这宴席,树立威信,无人,不服气他。”

她的话音刚落,我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双手不由自主地抱住头。我扯过身旁的荷叶,将自己紧紧地包裹起来,脑海中思绪却逐渐清明。

敢情这些日子我刻意不去与他交流的时间里,他竟自说自话了这么多心里话?他是知道我听不到才如此说,还是就要如此坦诚告知我?我不禁在心中暗自思量,该说他太有心机还是太傻?实在是难以接受,那个平日里笑起来真诚得如同赤子一般的七皇子,竟会有如此命数。

“我今后还是继续躲着吧。听你说的,我明日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那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