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历,七十三年,桂月佳日,丑正一刻,盐正省孙宅近月亭中,坐在鹅颈椅上凝望着西月的孙宇和,右手里捏着一张来自龙省议会的质询,心底泛起滔天的巨浪。
他手里捏着、桌上铺着、亭内外地面散落着的,全都是内容差不多,只有时间与发出机构不同的质询,这些质询都只问了他三个问题,即:你想独裁吗?你要霸权吗?你打算横压七国吗?
若不是心口突如其来的,一阵灼烧般的疼感刺激着他,恐怕他现在已经做出了一些不太理智的事情,将手里的质询随手一扔,孙宇和按揉着心口,呼出一口郁气,喃喃的嘀咕:“没事的,有你在,我做不出恶事来!”
不知是话语的原因,还是按揉起了效果,心口的疼感慢慢消失,他在一片咒骂中站直了身体,践踏着满地的纸张,一步一步的走入了自家客厅,取出一只茶杯,给自己沏了一杯勾曲长青。
没有像平时那样,浅口慢饮,他今时选择如同饮酒一般,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待放下茶杯,他自嘲般的咒骂着他自己:“茶是好茶,水却是凉水,喝的又急,哪有什么茶味,白瞎了一撮好茶叶。”
话音落,处于极北,从不下早雨的盐正省,突然在月尚西、日未升的凌晨,下起了瓢泼大雨,本来已有些天光的天空,又变得黑暗不见天。
孙宇和握着空茶杯,站到自家客厅大门外,看着那些到处散落的质询,被浇透浇烂,恍若视而不见。
恰在此时,陈念潇带着一个女子,跑到了孙宅大门下,正好看见孙宇和端着杯子,看着什么,顺着也看过去,见是散落一地的文件,赶忙冲入大雨中,边骂边捡。
怕淋坏姑姑的身子骨,孙宇和只好把握着杯子的手,往大雨中一伸,雨水奇迹般的都向着茶杯落去,转眼又是一杯茶。
天云散,雨水歇,孙宇和抿了一口杯中的茶,眼角终是不争气的流了一滴泪,看着陈念潇与另一个女子捧着湿透的纸张,向着他小跑过来,他的嘴里忍不住呢喃了一句:“真是一杯好茶!”
待两人都到了他对面,孙宇和这才认出了另一个女子的身份,正是几天前意外撞见的芸芸。
陈念潇将湿透的文件,扔到了孙宇和的怀里,又将芸芸手中捧着的,也抢过来扔给了他,然后便拉着芸芸的手,也不打声招呼,直接去了孙宅的卫生间,碰的一声,很用力的关上了门。
孙宇和望了一眼她们离去的方向,扭头看着怀里明明已经湿透,却仍是字迹清晰的两摞纸张,心里第一次对华国的科技水平,产生了微微的厌恶感。
过了约半个时辰,陈念潇与芸芸一起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两人都看见孙宇和盯着湿纸张发呆,互相对视了一眼,转头走到他身边。
“阿和,你家卫生间里那台烘干机不错,是最新款吧?”陈念潇为了打开话匣子,主动问道。
孙宇和扭头看向她,轻声回应:“姑姑,那些都是秋风买的,我不太清楚。”
陈念潇呵呵冷笑道:“是呀!你堂堂大军长,怎么会关心这些呢?就好比我昨天下午,捧着一摞那么厚那么重的文件,送到你这里,你却把它都扔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它泡在雨水里一样,人家的劳动成果你尊重了吗?”
孙宇和听她这样问来,知是应有误会,赶忙对她说:“姑姑,你误会我了。”
陈念潇火急火燎的说:“我误会?不就是大前天骂了你几句吗?你答应我的事,却根本提都没提,害的我被我妈骂了整整两个时辰,我还不能对你发点火?”
孙宇和直视着她的脸,诚恳的说:“那个事的确是我不好,你骂的对,我接受!可是……唉!姑姑,你看过这些文件的内容吗?”
陈念潇直接摇了摇头说:“封皮上那么大的‘秘’字,我是看不清还是怎么的?”
孙宇和闻言随手一甩,两摞纸张立时变干,他直接递向她,口中说:“你看看吧!”
陈念潇嘀咕了一句:“你比烘干机还快啊!”接着便拿到手中看了起来,看完顿生惊愕,又拿过另一张,快速看完,脸色大变,不死心的拿过第三张,扫了一遍,愣在当场。
孙宇和直言问她:“姑姑,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毁掉它们了吗?”
陈念潇喃喃的点了点头说:“这些人是有大病吧!他们凭什么这么说你!有什么根据嘛!我觉得你对那些持证神只的处理,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怎么能对你说出这么尖酸刻薄的话来!”
孙宇和叹了口气,认真的说:“姑姑,他们中有些人是随大流,有些人是故意找事,还有些人却是为了我好,不管怎样,除了亭子里的那些,其余的我通通都不能留,这一页页的纸张,若是留了下来,都可能会在某个时候,成为一柄柄杀人的利刃,他们可以欺我,我却不能不为他们惜命。”
陈念潇见他如此,呢喃的问:“照这样看来,我来的恐怕不是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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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宇和从她手里又拿回那些纸张,淡然的回答:“无妨,过会儿我再毁一次,就当我再可怜他们一回。”
陈念潇尴尬的苦着脸笑了笑,不好意思再说话。
孙宇和看了芸芸一眼,问陈念潇:“你怎么和芸芸一起来我这里啊?”
陈念潇仿佛这才想起来一般,急忙说:“芸芸上报给我爸,说她自己有一样东西丢了,丢之前最后见到的人是你,她又不敢单独来你这,我便自告奋勇带她过来了。”
孙宇和点了点头,笑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陈念潇转头看向芸芸,直接说:“芸芸,你丢了什么,直接自己问他,有我在,他不敢骗你。”
“我……”芸芸幽幽的看着孙宇和,只说出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