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自然是秦静芷算计她在先,但秦寻雪并非任人宰割之辈,纵然身处劣势,她亦然会竭尽全力扭转乾坤。”谢琳芸这样说,眉眼间却全是愁绪,“他们瞒着我这样做了,我自然信他们,但依旧觉着不舒服,可是我并没有资格去问,也没有胆量去问。”
“后来便是齐峥封太子,玄清帝亲自给秦寻雪添了妆,即使不合礼法。秦家的人她一个没见,就连出秦家的门都是她自己走出来的,再盖上盖头。明知这样做不合礼法,但玄清帝哈哈大笑夸她气势非凡,谁又能多说什么。齐峥当日娶了太子妃和两位侧妃,其中一位便是我,纵然玄清帝逼着齐峥去接了阿寻,但入了东宫的门他便迫不及待开了正门迎我入门,这算是光明正大打了玄清帝的脸。偏偏孤零零的秦寻雪端着太子妃的架势,一个人迎接宾客,掀了本就没盖多久的盖头,漂亮夺目。”谢琳芸像是想到了什么,低着头笑了笑,语气怀念。
“玄清帝自然不满齐峥的所作所为,但秦寻雪能在宴席上劝住暴怒的玄清帝,谁都看得出来玄清帝对她的宠爱和偏爱,在场的不少皇子都心怀鬼胎,也有人酝酿着要掀起一场动乱——毕竟玄清帝定下的太子是过去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齐峥,自然心有不甘。”
“但齐峥被立为太子后倒是展现了些手段。他本身也是按照储君的模样养大的——不过不是玄清帝笼统的那种养法,是阿寻找了法子给他请了先生教导的。你不知道,王太傅先前也教导过齐峥,是阿寻想法子帮他拜入王太傅门下的。齐峥倒也争气,在太子的位置上解决了好几个兄弟。”
“……但那日以后阿寻便窝在东宫里太子妃的院子里不出来。我有孕在身,齐峥对我看得紧,自然不许我随意走动。另一位侧妃是出身清流的新贵家族里的嫡长女,是个温柔小意的女子,但她入东宫是同阿寻做了交易的,她已有心上人,齐峥自然也不会碰她。阿寻不肯让齐峥进院子,齐峥也不会进阿寻的院子,因为他对我许诺,今生只爱我一人。”
周泽年挑眉:“生在世家,谢小姐居然还信皇子能做到只爱你一人?”
谢琳芸上下打量着他,似笑非笑:“荣王殿下也是皇室中人。”
周泽年摇头:“我不一样。我不算什么皇室,只是挂着个皇子的名号,过得比太监都不如。我不贪恋美色,也不渴望权势,或者说,这世间唯独只有阿寻能让我心动。”
“听起来真是痴情,真的同旁人不一样,真是与众不同。”谢琳芸的话很是嘲讽,“既然殿下能做到,为何不信齐峥也能做到?至少,在他活着的日子里,他真的只爱着我一人,他确实利用了旁人对他的感情,但他并没有对她们许下任何承诺。”
“呵,利用了旁人的感情,却未曾许下任何承诺,”周泽年的眼神比她还嘲讽,他咀嚼着谢琳芸的话,话里带着深深的讽刺意味,“谢小姐当真不知道这样对其他人不公平吗,当真不知道这样对旁人来说很残忍吗?被玩弄感情,付出一颗真心,却得不到任何承诺,同为世家女,谢小姐当真不知这对世家女而言是多大的耻辱吗?或者说,这对女子而言都是耻辱。谢小姐,您是得利者,是被玄德帝捧在手心里的心上人,所以你洋洋得意批判着其他不得玄德帝心的女子,可这样的行径本身就是错误的,本身就是该被批判的,不是吗?不能因为谢小姐爱着玄德帝,便觉得这是对的。”
周泽年说了很多话,谢琳芸却有些不解地皱起眉头,语气疑惑:“殿下为何这般愤怒?难不成是戳到殿下的伤心处了?我当然知晓这样做会给旁的女子带去伤害,但那又如何,齐峥上位当然需要利用身边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那些世家女也不见得多喜欢他,不过是看着他是皇子,有一张漂亮的脸,还有可能登上皇位所以才许下一点承诺,才愿意帮齐峥。若非齐峥,她们还体会不到这样的事情呢。齐峥何罪之有,我什么也没做,又何罪之有?”
周泽年垂眸,语气平静了些许:“我只是替那些女子觉得不值罢了。谢小姐,我同玄德帝不同,阿寻同玄德帝也不同,她只是利用人心的弱点,我如今也没害过旁人,玄德帝倒是有些软弱无能,只能利用旁人上位,又何谈能力。我猜,玄德帝解决那几个兄弟,靠的大概也是这些痴情的女子。”
谢琳芸不吭声。她上下打量着周泽年,好一会才开口,语气硬邦邦的,显然不打算同他深究这个问题:“阿寻不见齐峥,也不见我,她依旧掌管黑骑卫,却同秦家断了联系,秦夫人好几次向东宫递了帖子她一概不回,倒是因为秦静芷算计了她,她找上了秦静芷要她替自己做事,收集情报。秦静芷最后答应了下来,只是好几次试探她,看阿寻是否想要见她和秦夫人,都被阿寻忽略了。几次下来,秦静芷也知道她的意思了。”
“秦静芷并没有太深入参与夺嫡上位之事,后来发生宫变她也始料未及,阿寻并未告知齐峥宫变一事,而是在宫变发生后,便领着黑骑卫进了宫把皇子们杀了个穿。自此,阿寻一战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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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琳芸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语气迟缓了些:“你不知道她,当年她刚刚及笄,一身轻功还没有如今这么好,身子还有些孱弱,却依旧一往无前闯进深宫,勤王救驾,中了好几剑。玄清帝吓得要命,看着一身是血的阿寻差点昏了过去。”
“她知道不惊动任何人,直接入宫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所以她并没有带太多人,差点就真的死在宫前。”谢琳芸苦笑了一声,“消息传到东宫来时齐峥吓了一跳,阿寻被玄清帝留在了宫中,玄清帝自宫变后生了一场大病,本就不算太好的身子一落千丈,日日喋血,日薄西山。他再也压不住皇子们,他们蠢蠢欲动,直指东宫之位,想要逼着齐峥让位。”
“——还是阿寻,她跪在玄清帝面前,发誓会替玄清帝守住大齐江山,无论做什么 她当然知道齐峥也不适合做君王,他本性阴狠,只是惯会伪装,只爱自己,并不爱百姓。”谢琳芸的评价很是客观,脱离和情感相关的话题,她总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看齐峥,“诚心而言,他当然不适合做皇帝,他只是想要替怡妃娘娘报仇,想要报复薄情寡义的玄清帝,也想要坐一坐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在这之后便是殿下熟悉的事情了,阿寻奉玄清帝的命令,铲除蠢蠢欲动的皇子,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太子妃,京中世家提起她便会面色一变,朝臣在她面前都要小心做人。她守在东宫,却又不止守着东宫,她拖着尚未好全的身体,一点点蚕食了玄清帝的势力,一点点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亲手送走了不少皇子——以玄清帝的名义。”
“到最后,皇室凋敝,无论谁见着她都退避三舍,就连齐峥都好像第一次认识她一般,对阿寻充满戒备。这就是玄清帝想要的,最完美的棋子,最合适的暴君。”
“最后,只剩下了病入膏肓的玄清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