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大家也忙着做点茶的小食以备过年之用,毕竟空闲的时间并不多,能用则用。
可以想见的,没多久村子里就可以闻到蒸糯米饭的香味,那便是家家户户准备酿冬酒了。
对倩倩而言,还有一事最适在这种天气做,就是画蜡画和读书。
她在这段时间终于将何济源订的那四片给画完了,自己颇为得意。
又趁中间几个好天给染了,煮了里面的松香,剩下的便是仔细地用笔给白色的部分上色。
这是个精细活,需要仔细地涂色,还要干了后再涂,涂好几次,要慢慢来。
这一年的冬至在二十三,因此按农谚将有倒春寒,但冬天不论冬至在十一月的哪个旬都冷。
天在阴了几天后下起了小雨,湘南的冬天一下雨就阴寒彻骨,虽然还没有下雪,也是让人够难受的。
倩倩穿着几年前做的旧棉衣,虽然里面的棉花今年有新翻,纺纱时手还是冰的。
但是嘎公何生贵来了,而且带来了两个舅母捎的话。一个要大红的细棉料给自己做新衣,一个要蜡染或药斑的蓝布给孩子做衣裳。布料和染料不仅没有,还有一堆要求。
自从她家冬闲时开染坊染布,这两人就开始各种作妖。
何氏是个向着娘家且没主见的,以前在县衙做临时书办打杂的大舅看不起她家,大舅母自然也白眼看人。
整年都不来走一次亲戚,别说果子没吃到一个,还不时来她家借钱,何氏屁都不放一个。
后来家景渐好,那个舅母照样一年难来一次,要求却多了。
一会要段染蓝布,一会要段染红布,一会又要段花布做裙子,何氏屁颠屁颠地一一照办,不敢有丝毫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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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当初老大年纪没嫁出去,在娘家受了不少气。这人哪,跪久了习惯了就不知道站起来,别人帮他站起来还要怨别人多事。何氏大约就是这种人。
是以倩倩以往每年这个时候都憋屈,又没处发火。
何氏没见识,自己家人说什么都是错,外人放个屁都是香,听风就是雨的本事一年年见长。
这次她在外公面前没说什么,何生贵一走就发了飙:“又是这样,不是拿这种就是拿那种,别讲是钱,连米都没得一升,我是不做那些东西的,也不能拿我织的布来染。要当好人自己当去。”
何氏生了气:“你个绝跟头,就是白眼狼,你舅娘拿点东西又哪们等?她们没拿东西过来?当初就不应该生了你。”
“哟!又讲这话。多谢你生了我?是我想要你生的,你当初就不应该生我。生下了做什么?受苦受累不说,从小到大当丫鬟。你若现在把我赶出去,我还要感谢你呢。”这话极为剜心,且是诛心之论。
倩倩偶然消沉时总觉得人生就像《金刚经》里说的,如梦幻泡影,自己跟家里人缘分太浅。
若不是公公奶奶对自己极好,恐怕自己早不在了,所以孝敬大多也给了两位老的,至于父母,关系却浅了许多。
她是个有些记仇的人,深信孔夫子的“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之说。
从小到大何氏如何对她的自己心里门儿清,加上之前对她不想嫁人的谩骂叠加,便发觉自己不过是个可以卖的人罢了,中间虽然也有些温情时刻,却总也抵不过那些寒冷时光。
何况本次何氏又偷拿了几块碎银子给娘家。
拿着她挣的钱送人,这是倩倩万万不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