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席子在竹林间的空地上摊开,上面是用一堆长着暗红色疙瘩的骨头拼成的巨型人骨——只是脊椎的骨节就有三米多长。
何剪西再次见到小张哥,不知是笑是哭,于是原封不动把将骨头卖给他之人的原话转述:“从你们动身去南疆之前,我就一直在等张海琪说的那个人。直到十天之前,他带着这些骨头上门,说这是在贡榜边上的马尾山里,猎户打猎时从野猪胃里剖出来的。连续多年,这种骨头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奇怪。当时有洋人到那边修教堂,说这可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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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小张哥举起一块骨头放在日光下,看得仔细。
“是长人的尸体。”何剪西咽了下口水,“长人恐怕是洋人的叫法,来之前我查过了,长人的说法在中文里应该是巨人的意思。当年吴国攻打越国,在会稽山上也发现了一块很大的骨骼,甚至要专门用一辆车来装。这种长人可能是春秋时期的一个少数民族部落,叫做长狄族。”
这时小张哥冷静下来,忽然灵光一现,就道:“在长沙时齐铁嘴给我和干娘算过一卦,有一道卦象是吴越交割,难道意指这个?”
张起灵拿起一块骨头看了看,说道:“洗骨峒里最近也出现了这种骨头。”
他把在花坊中听到的对话简单叙述一遍,几人沉默思忖一会,忽然张起灵站起来,“时间到了。”
小张哥一愣,还没问出口,后者已经把事情快速安排完毕。
接下来,雾琅花渣和何剪西把编好的竹制品送到十里八乡的各门各户,吉克尔体带着他们三个人进洗骨峒。
于是傍晚出发,大约在几天后的下午,四人来到了洗骨峒之外。
洗骨峒坐落在一座深山的腹地处,周围三面环山,只有一个入口,寨子外面视线扫过一圈,就能看到大量军官的手下在暗中把守。
再往寨子走近一段距离,远远就看到一列队伍,穿着送葬的服饰,最前面的几人举着一把大大的黑伞,遮住了阳光,后面跟着的人抬着一口棺材。
张千军皱起了眉,疑惑道:“洗骨峒是阿匕族人最神圣的地方,洗骨相当于他们的二次葬,他们认为肉体是不洁之物,不能让灵魂依附在上面,必须要等白骨化后才会来洗骨,正式入土为安。你们看那把黑伞,就是为了在洗骨时不让骨头沾染亲人的泪水,不然亡魂就会无法安息。可是奇怪,洗骨从来都要等待皮肉烂尽只剩骨头时,怎么会连棺材一起带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吉克尔体气喘吁吁的声音,他从前面跑了回来,断断续续道:“不、不好了!飞坤爸鲁!棺材里的人是我阿妹!罗洪留达和马海简直疯了,他们沆瀣一气——想要把洗骨峒里出现的怪事全都推到我阿妹身上,好掩饰他们在这里的行径。恐怕再晚点我阿妹就要被他们活扒皮后洗骨,然后拉去下葬了!”
小张哥疑惑地问道:“他们到底要在这里找什么?”
“不知道,据说和鬼水峒有关系。”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张起灵四处看了看,低声道:“六大寨的土司可能都来了。”
小张哥也往前看去,忽然瞳孔一缩,“张海琪?我妈怎么混在送葬队伍里?”
张起灵顺着视线看去,也愣了一下,跟在送葬队伍后的一个短发女子,正是那天他在花坊客栈里见过的张海琪,只是头发已经从白色变成了黑色。
“那不是她,她在棺材里。”
闻言,小张哥注意力这才挪开,缓缓道:“我妈跟新娘互换了身份,现在队伍后面的才是新娘子,我妈替她进了棺材里——”
他回过神,不由担忧起来。
几个人不再说话,张起灵忽然道,“把骨头拿出来,我们进寨。”
小张哥看向张起灵,忽然觉得一切有意思起来:族长选择的几乎是一种正面硬闯的方式,但至少表明了立场和他们手上掌握的信息——洗骨峒里的人明显在掩饰那种长满红色疙瘩的骨头的消息,如果现在他们突然拿着同样的骨头进去,那些人会是什么反应?
交涉的事情自然而然落在了小张哥身上,他背起竹篓,招摇地走到洗骨峒寨门口,大喊道:“南京特使,前来报信!南京特使,前来报信!”
一连喊了几遍,终于有背着枪的士兵忍不住走过来,刚要把他轰走,却见小张哥神秘一笑,指了下背篓,“叫你上头的人过来,这里的事你耽误不起。”
那士兵还未走近,就闻到了背篓里那股特有的土星子的霉味,不由捂住鼻子后退两步,想了想,于是跑回去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