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稍微松了口气,拉着闷油瓶原地躺下休息,说实话,我已是强弩之末,我们已经十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了。我完全没有力气再走下去。
我费劲的抬起胳膊,拿出卫星电话拨弄,闷油瓶拉着绳子走远了几步,我立即艰难地抬起身子,,直到绳子完全绷直,听到他在另一边坐下,这才松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大脑无比眩晕,胃里饿到往外吐酸水,于是我匍匐在地上,以闷油瓶坐的位置为圆心,把绳子拽直,尽可能的伸手去摸周围可能吃的东西。
成功的让我抓到了一把草,我也不矫情,连根拔起,跪着爬到闷油瓶身前,让他闻闻有没有毒,其实就算有毒我也能吃下,但我整个人已经完全割裂,骨子里的警惕心让我的身体和意识分裂,我感到好笑。等确定没毒后,又去掰闷油瓶的嘴,强制往他嘴里塞了几根,然后倚着他的身子慢慢坐下,开始嚼草根。
我听见自己虚弱的声音对他说:“知道么,曾经我有很多次都产生过,我要交代在某个地方的念头,但没有一次真的出事,最后都让我侥幸的活了下去。其实这次出发前我就预告不妙,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么?”
闷油瓶摸了摸我的额头,没有说话。
我动了一下嘴皮,继续道:“因为你。其实说起来怪难为情的,你失忆了我才好意思开口。我想陪你找到失魂症发作的原因,盲塚里可能有,我就来了。我年纪大了,我和胖子都是只能陪你走过人生一小段路的人,往后的路,我希望没有我,你也能走完。如果人世间有不会痛苦的失忆的方法,我希望能在我走之后,用在你身上。”
闷油瓶沉默着,我苦笑了一下,“我知道我的想法,其实很自私。也许你不愿意忘记我们的故事,我知道你可以漠视痛苦。”
我深吸一口气,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发现自己再也说不下去,顿了顿,只是说道:“张起灵,我的愿望是你可以自由。”
可以将我遗忘,可以毫无阻碍的走向你的时间,可以自由的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在没有我以后。
吸了吸鼻子,我缓缓趴在他肩头,忽然感觉到一阵温暖让人想昏睡的困意,我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摸到他的脸,两根手指撑起他的嘴角,对他道:“把我的尸体带上吧,饿了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储备粮。”
闷油瓶按住我的手,我动了下手指,发现身体无法再动弹了。接着,那种温暖包裹的感觉越来越强,甚至空气里传来一阵焦灼的热感,再接着,我隐约闻到一股肉的香味。
几乎快失去知觉的胃开始轻微痉挛,我开始不自觉分泌口水,早就停止运作的器官里产生了一种近乎疯狂的食欲。
一个很烫的东西被喂到我嘴边,闷油瓶捏住我的下巴,把它塞进来。我缓慢的嚼动,开始轻微喘息,吃了两口,我忽然停下,然后开始剧烈干呕。我的头像炸裂了一般陷入了混乱。
“小哥,阿坤!!!”我猛地从他身上起来,颤抖着手去摸他,“你、你给我吃的什么?”
血,湿热的触感从手下传来。
我止不住剧烈颤抖的身子,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说话!张起灵!你给我吃了什么!”
我看不到他。
闷油瓶很久没有动静,我能感觉到他呼吸的渐渐微弱,我哆嗦着手掰开他捂在小腹上的胳膊,摸到了一块深度凹陷下去的部位,耳边响起一道微弱的嘶气声。
我愣住了。眼泪像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这是用刀剜过的伤口。
“吴邪...”他的声音极微弱。
他还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到,疯了一样去扒他的包,捂他的嘴,“小哥,别说话,你别说话了。你写,写下来,别说话了,好不好,好不好。”
我把笔和本子塞给他,紧紧捂住他腹部的伤,语无伦次道:“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我带你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耳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是他把手上的血在裤子上擦干净,然后是沙沙的声音。
他写了很久,久到我的大脑已经全部空了,只能紧紧按着他流血的部位,腾出一只手用刀划破衣服,用力一扯,颤抖着手往他身上缠绕。
直到撕纸的声音响起,接着,他一只手伸到了我兜里,然后抓住了我的胳膊,另一只手缓缓绕到了我的颈后。
我浑身冰冷,拼命摇头。不,不要。
但除了叫他的名字,发不出任何半点其他声音。
他忽然压在我身上,脸埋在我肩颈,深深喘了口气,声音像羽毛一样轻,砸在我心上,“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说完,他没有给我任何反应机会。朝我颈后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