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虽然看着像个赖皮的说法,但想想还是觉得有道理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傅鸣瀛摆了摆手看似无所谓道,实际上走了两步,还是停下来咳了咳:“别告诉时时昂。”
“是。”封适之忍俊不禁,哪怕傅鸣瀛此刻是背着身看不见他、也还是伸手掩了掩自己升起的嘴角。
“除了解释清楚,还有就是把这东西给你。”傅鸣瀛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墨绿色的玉扳指递到身后去。
猛地定住,不可置信的怔了怔,傅鸣瀛见他许久不接又晃了晃,封适之才回神,可左手都伸出去了,最后关头却又撤了回去,他轻笑笑,冲着傅鸣瀛躬了躬身。
“怎么?不要啊?”傅鸣瀛大抵能想通封适之的心境,也心疼也担忧,这个才刚二十岁的孩子心思太重了,不知道将来会走什么样的路。
玉扳指是傅家七阶掌事的标志,跟主家的扳指又有些不同,主家的扳指像傅鸣瀛的都是戴在大拇指上的,颜色更深一点,没有花纹,不是装饰,更像是威严的象征,而掌事的这些虽然所用的玉石都是极品,上头有各式各样精美的雕刻,寓意也不同,却有一点:这些扳指往往大小都是极其不合适的,要么大的能装下一个小孩的手腕,要么窄的套都套不进去。
梁森的扳指太小,所以他都戴在食指上,秦柯的扳指太大,她便套了编织绳当做项链挂在脖子上。
老宅有人对此有一个不大好听的解释:华而不实。
不过,作为学生或是收养的子嗣留在傅家生活的,对扳指的解释虽然各有不同,但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毕竟,养育之恩在前,教养之恩在上,老爷子当初设立扳指这样表现掌事身份的东西、给了掌事尊严,也不能全然放任掌事为所欲为,扳指是标识,也是警戒,让人看清自己的身份,到底还是比主家低一截。
封适之瞧着送到眼前的玉扳指,他明白,在傅鸣瀛眼中早就已经认可了他,哪怕位置不好跨过家规提上去,但也让旁人知道,他同掌事没有区别,他心底是感激,可他并不能接过,他明白,依照家规所说,他要守着护着过一辈子的人毕竟不是傅鸣瀛。
“瀛叔,我不想让您为难,于傅家而言,您是长房掌家,是傅家领头的人,傅家上下团结一心,靠的是严苛的家规,大家互相监督,时刻警戒,总不能因为委屈了一个我,就让您破戒、做不好表率,这样会让后世子孙都认为家规也不是那么重要,以小见大,如果傅家分崩瓦解,那我可真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封适之微微笑道。
傅鸣瀛听他说罢先是发笑,而后却也不得不对他这话肃然起敬,看似矫情的做法,实际上,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这样的孩子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他于是收起笑容,换上严肃的神色。
“适之,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我自然明白,我是家中表率,不会轻易破戒,但你苦读十数年,却被不公平对待也不能当做小事,如果在家中,摆在我眼前的事情我都不能做到公平,子孙后代也是要心寒的,所以我为你的身份想了个主意。”
“这几天夜里我想了很久,时时长大了,虽说在做生意上,她不像澄澄那么出众,但她是一个很合适的掌家人选,要管理一个家族,让人心服,最重要的不是赚钱的能力,而是遇善则善,遇恶则恶,她是个宽和仁厚的人,我知道让她面对家中的雨雪风霜逼她成长是一件近乎残忍的事情,她原本可以选择无忧无虑的度过一生,可最近这半年,我发觉时时并不希望自己无所事事,我心疼我的女儿会在许多罪恶面前伤心难过,但也为她心底的志愿给自己找了一个压制的理由:她既然生做我的女儿,生做傅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天生便也要承担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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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心底已经肯定了,时时就是我的继承人,傅家将来的家业都将交到她的手上,这样,你的掌事位置也就有了着落,她作为继承人之后就会多一个掌事名额,你就合理得到你该有的权力。但是,我今天跟你说了这些,我希望在尘埃落定之前,你先不要告诉时时。”
封适之听罢瞠目结舌,回过神来不免为傅惜时开心,为自己他却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冷静下来后,他毕恭毕敬的躬了躬身:“我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相信小姐一定有做掌家的能力,但为我自己,我更希望我的荣誉是小姐亲手给我。”
“嗯,也好,你要辅佐守护的人是时时,也确实该由她亲自跟你说了你的心结才能真正解开,是我没考虑周到了。”傅鸣瀛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封适之的肩膀。
正巧话题说罢,邵勤便找了过来,一面是告诉封适之,甘孑已经从家里带到高家宅院,让他赶紧去审问,一面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拉走了傅鸣瀛,封适之行礼别过长辈,转头又去了提前选好要审问的房间。
慢慢走着,慢慢兴奋也就下去了。
长辈说的话在理,仿佛也更管用,但对于封适之来说,实在都不能保留太久,他认定自己是个冷淡的人,不在意苦难,不在意喜悦,不爱笑,不爱哭,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只有一个人,傅惜时,她对于自己的意义是不同的。
或许是长年累月被人教导,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被这个名字、这个人刻下了痕迹,从十岁起他被选做是大小姐的掌事备选,就有人时常冒出来告诉他,严肃认真的告诉他,他孤单的人生中要有第一个亲人:
傅——惜——时,亲——人。
所以即便是见面次数不算很多,大多的行为习惯都是陌生的也可以快速亲近信任,封适之这样天生冷淡的人也一样。
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封适之更愿意相信的可能,哪怕自己也觉得蹊跷,但他依旧认为,傅惜时是形同黑白世界的傅家里,他见到的第一个有色彩的人,像是天边的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