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承受了一些压力,但乡下人家关起门来过日子,假装听不到也就完了。
也是你大嫂有福气,裹脚的时候,大清已经亡了,民国的风气开明很多,我才敢做这个决定。
要是早上几年,我还真不敢这么说。”老太太实话实说。
最初的半个小时,走的是小路,路上偶尔才能碰到几个行人。
但等到一行人拐上大路之后,所有人的心情都再次变得沉重起来。
从东往西的灾民们,大部分都要途经这条主干道,放眼望去,衣衫褴褛、扶老携幼的灾民们,一眼望不到头。
岳文轩等人和灾民的主流逆向而行,和一个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的灾民们擦肩而过,从所有灾民的身上蔓延而出的无助、凄苦、绝望,让人心底发酸,心情沉重。
岳文轩一家人再也没有说话的兴致,都低着头赶路,不敢过多的和相遇的灾民对视,恨不得早一点抵达甜水村才好。
老太太更是下意识的翻出一件破衣服来,把本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几条鱼,再次用破衣服遮掩了一下。
一家人在逃荒路上走了八十多天,早就不是刚刚出发时的懵懂。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什么样的事情都碰到过。
有些发生在自家人的身上,有些则是他们看到或者听到的,这些教训都深深铭刻在了他们的记忆深处,想忘都不敢忘。
同样的错误,谁要是敢犯第二次,家当被抢走还是轻的,说不定连性命都保不住。
灾民们大部分都是肩扛手提,扶老携幼,艰难前行。
稍微富裕点的家庭,有一辆独轮车推着行李,就会轻松很多。
像岳家这样,能有一辆双轮架子车的并不多见。
架子车拉的东西多,而且更省劲,但造价高,一般家庭肯定置办不起。
继续往前走,见的人多了,偶尔也会见到赶着马车的家庭。
能拥有马车的家庭,自然不会是一般人家,但就算是这样的富裕家庭,也不过就是身上的衣衫稍微齐整一点,马车上的人同样面黄肌瘦,双眼无神。
小主,
在整个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面对这样的大灾,富裕一点的家庭也不过就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罢了,在滚滚大潮之中,最后的结果比普通的灾民也好不到哪里去。
岳文轩四世为人,见多了悲苦,见多了生离死别,但此时他亲眼目睹一眼望不到头的灾民们的绝望和麻木,心中的悲悯和悲愤再也压抑不住。
他恨不得现在就能奔赴前线杀敌!
让这个满目疮痍的国家,早点恢复正常的秩序;让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早一天实现独立自由;让眼前这些勤劳善良的百姓,早一天能够安居乐业。
可他能做的并不多。
系统的约束,注定他只能做一个时代的看客,而不能成为时代的主导者和引领者。
对于整个时代来说,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他可以做点改变,但也仅限于此。
大方向上的改变,或者历史事件的改变,他都无能为力。
他要是敢生出这样的野心,以他现有的能力也许可以做到,但没有意义。
因为哪怕他能做成,他改变的这些也不会成为真实的历史,而他也必然会被系统强制驱赶,提前结束这段旅程。
他要想对这个世界有所改变,也只能在框架允许的范围之内做出努力。
一家人在沉默中向东前行了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一片足有六七亩地大的果林。
岳家石再次加快脚步,回头对岳文轩说道:“四叔,咱们从这片果林往南走,再有一个小时就能到甜水村了。”
“你现在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拉车?”
“不用了,四叔。你昏迷了这么多天,今天刚刚清醒过来,身上肯定没劲。
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早上吃了那么大一碗鱼肉,就这么拉上一天都没问题。”
岳文轩刚刚接管了这具身体,身上确实没什么劲,怎么也得过上一段时间,身体素质的提升才能看到效果。
既然甜水村已经不远,他也就不逞这个能了。
岳家石走路大步流星的样子,看上去确实不怎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