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镇地处渠水之南,虽偏僻远离扬城,又有山有水隔着,却是一些商贾往北往南的必经之处。
因着出了许镇,到了镇外这分岔路口,往东去,是易走的陆路,但绕了一大圈。往西走,近上许多,却要走过一段险峻的山路。
虽有危险,但素来不乏一些赶路之人抄近道,所谓铤而走险。
山脚下也因此,矗立着一座孤零零的茶舍,是附近山腰村里的人开的,专做这些远路人的生意,零星赚点茶水钱。
这日清晨,晨曦微露,浓雾渐散,便有一队赶路人的车马靠近,马蹄声“嘚嘚嘚”由远及近,最后在这茶舍前停下。
李铁一大早在鸡圈里摸鸡蛋,瞧见了,赶紧擦擦手迎上去,招呼道,“几位爷风尘仆仆辛苦,铺内有茶水解解渴,郎君来吃茶,可还要吃点什么?这一路过去费劲,时辰还早,可要填填肚子?”
李铁笑眯眯的,将肩上的棉巾取下来,殷勤地先跑进去,给几位爷拂了拂长条凳上不存在的灰尘。
他这茶舍,孤零零又简陋,一眼到底。
茅草盖的屋顶,枯木枝立的柱子,说是草舍都不为过。
十天半个月,才能守到一轮远客,半年不开张,但这回……李铁估摸着,开张可以吃半年。
李铁虽是附近村里的,半辈子吃土长大,但在这儿见多了南来北往的远客,也见过一点世面。
瞧着眼前几位爷的架势,威风凛凛自有气派,便知道不是普通人。
但见那栓在外头的马儿,高大威猛、通体黝黑,只额间一点白,李铁不识马,这辈子看得最多的,便是拉磨的驴。
可虽喊不出名头来,却能打包票说这不是普通的马儿,妥妥的骏马、好马、吉祥马。
方才来时,那马蹄声整齐划一,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且那马儿一抬一踏,都有灵性似的。
眼下,那骑马的郎君都跳下马来,李铁更是在心中感叹何为气势。
只见那几位郎君,都好似从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一般,周正气派,不怒自威,除了一位稍稍矮弱一些,面色白皙,其余的,都是一表人才的大男儿。
特别是正中间那一位,穿着玄色衣袍,束着紫金冠,一根木簪,将那另几位本就气势巍巍的郎君,比得好似稍显逊色一般。
一时间,李铁只琢磨着不知这是哪儿来的贵公子,如此难得一见。
一边想着,一边手下也没闲着,赶紧将人迎了进来,又招呼自家内人,端着有些旧的托盘出来,将上头的粗茶碗摆在几位郎君面前,又赶紧倒上热腾腾的茶。
“四位郎君,快先吃一口润润嗓子。”
李铁原以为自己这里的茶具粗糙残破,会被贵人嫌弃,却没想到,贵人端起来便喝,半点没有看不上的意思。
又赶紧笑脸盈盈道,“几位爷,可还要吃些什么,我们这儿寻常人不多,但能做面,能做饭,还能炒两个农家小菜,郎君看看可要吃什么?”
因着寻常客也少,所以这儿菜式少,李铁又没念书识字,茶舍里也没有菜单子,只有人来便报一回,还不是回回都能开灶的。
只见四位郎君中,有三位都朝另一位看去,李铁立时也明白了,这位郎君果然是主子,他果然有眼光,这位啊,生得那就有主子的气派。
永嘉帝不过思量一会儿,便道,“端四碗面上来。”
李铁立刻“诶”了一声,打着千儿往灶房去了。
农家的食具虽粗糙,但面食用料却是实打实的。李铁念着他们只要了面不要旁的,便觉着他们是赶路,所以手脚也麻利,一个擀面一个开灶,很快便端出来了。
永嘉帝一行人风卷残云一般,一句话也没说,利落用了面,看得李铁直直感叹,从未见过话这么少的来客,想来真是赶路人。
用了食,填饱肚子,朱万喜给了银钱,便随着永嘉帝往外走。
李铁拿着手里的银锭子,半晌没回过神来,这真是开张一回吃几年了,却在这时,朱万喜又走回来,一句话拉回了他的荡漾神思。
“店家,过问一句,往扬城去,是走哪条道儿?”
这问题,李铁在行,因着已经说了无数遍了。
便指着两边的路说,“这边去了是山下,近道,但山间不安全,容易有野犬狼狗猛兽出没。”
又指了另一边道,“这边走着绕道山腰,也能走,但要多上半日路程,远一些,却安全,且山上有村落庄子,郎君若想要歇一歇讨水喝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