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交代?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
众人各自推诿,正不上不下,忽听有人外在拍门,一人隔门叫道:“怎么回事,这都过了正午,怎么还不开门?”
一旦有人起了头,后头人就跟着喊了起来。
这个喊:“衙门昨日才说了不准粮铺卖高价粮,你们今日就敢关门,是什么意思?”
那个接道:“什么意思?这意思还不明白吗?衙门不给他们赚这个黑心钱,他们就要砸了我们的饭桌——这都什么时辰了?别等了,把门撞开看看里头什么德行!”
这话一出口,后头人便开始使力往前挤,不多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怒喝连连,却是排在最前头的几个给旁人撞到了粮铺大门上,各自回头怒视。
粮铺内,柳小旗听得外头拍门撞门声,又见那门闩栓得死紧的大门此时摇摇晃晃,中间的缝隙却是越来越大,被撞开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然则那声势可怖,却更不敢开门。
本地的街坊还罢,此刻外头那样多流民,都是无家无业,光脚不怕穿鞋的,真给他们冲进来,抢粮食也就算了,闹出人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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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伙计只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去挪搬一旁的桌子椅子顶门,又用自身重量压着。
然则众人堵了大门,不想边上那窗户处“嘭”的一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砸开,瞬间钻出三四人的头、手进来。
那几个人只看了一眼,便纷纷转头,“里头有粮”、“里头有人”一通乱叫。
这话当真犹如捅了蚂蜂窝,外边闹声更大,撞门声更响,几乎前后脚功夫,另一边的窗也被人砸开,一群人翻窗进了粮铺。
众人来势汹汹,柳小旗情知不好,因也来不及跑,更无地方跑,忙抱头钻到一处桌子下。
他人小且瘦,缩成一团,便不如其余几个伙计显眼,躲在桌下私角处,只见眼前无数双腿脚进进出出,又听得门外哭声闹声,门内哀嚎惨叫声,打砸声,身体倒地的声音,甚至有蜿蜒血迹流到自己足下。当真瑟瑟发抖,连动也不敢动弹,只以为自己命在旦夕。
打闹间,不知哪个伙计叫道:“粮食都在这里了,我不过做工的,自家也没饭吃,你打死我也没用啊!不要打……”
只那声音渐渐变弱,至于再无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浑浑噩噩之间,终于听得有人喝止,又有不知谁人叫道:“官兵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小旗只觉头上一亮,一抬头,却是他顶上遮挡的桌子被掀了起来,几个官兵打扮的人提着棍棒,居高临下看来。
……
直到被带回衙门,站在大堂之上时,柳小旗犹有些惊魂未定。
堂上一名官人指着跪在地上的几人,对柳小旗并另一个满脸青肿的粮铺伙计问道:“你二人且看清楚了,堂下这几个谁人是闯入粮铺,打砸抢掠的主使?”
柳小旗转过头去,只见众人衣衫破旧,一个个双颊凹陷,面色发黄模样,一看就是多日没能吃饱饭的流民。
不同于方才打砸时凶恶模样,此刻人人落魄狼狈,眼见柳小旗二人看过来,都满脸哭求之色,实在可怜。
辨认了好一会,柳小旗依稀觉得有一个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是最开始时从木窗处跳闯进粮铺的,虽不能算什么领头,但也能拿出来说几句。
他正犹豫间,听到身旁有人说话,转头一看,正是一同在粮铺里干活的马六叔。
对方捂着脸上伤处答道:“回官人的话,小的实在认不出来……”
柳小旗一愣。
他还记得窗破的时候,马六叔就在窗前,按理是可以把对面人看清楚才对,可此时否认得这样干脆,难道是自己认错了?
既然有人发话,柳小旗就跟着摇了头。
两个事主都说认不出来,地下跪着的人也纷纷矢口否认,只说全是被后头人推搡进的门,并未带头,更无闹事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