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枝便问道:“依你所言做了忍耐,城中手尾又如何收拾?难道只要忍下去,粮食自己就会跑出来?”
吕贤章道:“自然不是,当要先行劝诫,再由京都府衙出面督促,叫粮商退让一步,把价钱压低若干,将来再做减免商税……”
赵明枝拧眉看他。
吕贤章声音扬得高了两分,又道:“商者逐利自然无可厚非,可要是衙门一而再而三做足了姿态,那等粮商还不懂当如何进退,届时便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不用忧心南面来信,彼时再择一二挑事者来做杀鸡儆猴……”
他唯恐面前这一位公主不明白自己心思,解释得不可谓不清楚。
然而赵明枝却是微微蹙眉。
粮价如此,城中情形早已如箭在弦上,哪里还能等衙门一而再再而三做什么姿态。
她沉吟几息,抬头道:“京都府衙行事,我身无官职,更无差遣,自然不便插手,只有一句话想问吕官人——今日午间城中乱象,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才得以平歇?”
吕贤章竟有一时沉默,片刻后才老实道:“今日事发突然,城中各处巡铺并州衙人手不足,最后另借了城防军之力才将局势压住。”
赵明枝轻声道:“衙门已然如此退让,今次定的粮价也多为粮商考虑,我也另做承诺,甚至自出产业作为酬谢,却照旧没几个人肯应,若是再为拖延,其余事情倒不打紧,只是叫城中百姓、城外流民又当如何作想?”
“要是城中不平再起,所涉范围更广,今日都难控制,明日又当如何?”
“所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蔡州远在千里,要是城中失控,能否做得半点帮助?”
吕贤章双手在袖中捏成拳头,顿了顿,半晌才道:“微臣又如何不知……”
他再抬起头时声音莫名有些发哑,道:“殿下所虑是为正理,只是朝中权衡二字避无可避,若不能为长久计,虽能维持一时,等究其根源,其实早埋隐患。”
“臣自是不惜名节,可其余同衙僚属难道也能如此?各家粮商多在京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上下官吏、衙役、巡兵,都有其枝脉在,遇得亲旧,谁人愿意出来做那辣手事?”
“人心畏难,人人都怕一旦蔡州来了回信,迟早将今日做法推倒再来,高位者不惧,低位者却会被清算。”
“如此一来,上无可用之臣,下无听令之卒,城中更无人手……”
吕贤章郑重劝道:“臣非为粮商说话,但如今正当忍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