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韩村娟子的悲剧

“嗷,嗷嗷”。

娟子这些天愈来愈感到一种压迫,肚子鼓胀得像大气球,肚皮变黑,多年没洗过似的。一有空,她就使劲揉搓,没泥,怪哩!腹中的婴儿不时地躁动,踢得她的心惶惑不宁,这使她又哀伤又喜悦。特别是肚里的这个孩子不想怀上英子。英子那时候老实的像只猫,倒使她怀疑自己真的怀上只软乎乎的大气球。“老天开眼,希望是个小子”。她这么想着,就端了一小筐红薯,来到屋外的塘边。风很大,使她不由自主地喝了一口。她小心翼翼地走下塘去,拿砖头砸破了一层薄冰。

这是黄昏,村子里笼罩了一团白色氤氲,风飕飕地掠过树丛,麦垛,吹在人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花子洗完了红薯,在雪地里站了半天,把眼望向东边的那片茫茫雪野。几只黑色的小精灵在村东的旷地之上不停地翻飞,发出不祥的叫声。然后绕了一个大圈儿,落在河岸那片光秃秃的杨树枝上。

“啊-啾!”望着,望着,娟子竟大叫了一声。她觉得今天的田野美极了,像她童年时代的田野;心里骤然荡起了汩汩的春水,眼前出现了幻觉。

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那人头戴一顶破旧的狗皮帽子,眼睛炯炯有神,肩上背着一支上好的猎枪。他每天清早都要在雪原上出现,一双棕色皮靴踩得积雪咯咯的响,大地在微微颤抖。他跑起来比野兔还快,野兔在前,他在后;兔累了,他不累-上前一脚把野兔踩住,然后提了双腿,往肩上一搭,吹起口哨,慢悠悠地朝河边的林子走去。太阳在他的背后灼灼地照耀,反射着一种光芒。

这是娟子在心里孕育了许久的说不清的东西,这使她不敢回忆遍地落金的秋天,一想起那个秋天,她的眼里便会出现薄薄的、透明的溪流。就这么着,她又想起了他,想起了那个总是在她梦中出现的打猎人。

“嗷,嗷嗷!”她心里激动地叫着。天极冷,眼前的亮色渐渐暗淡下来,而她的体内却涌荡着一股热流。“喀”地一声,她从筐篮里拿出一块冰凉的红薯,狠狠地咬了一口。村子里异常寂静,四周无人,树枝上没有叶子。村西的一家屋顶上传来一阵隐约的叫骂声。她停下来,听了听,是李嫂的声音。其实,那李嫂已经站在房顶上骂了好几天了,她喂了三年多的一只老绵羊丢了,是一只纯种老绵羊。骂大街,原是山坳真镇人的古老习俗,若谁家丢了一只用旧的麻袋或是一双鞋子什么的,人们都有权力到屋顶上发挥一下嗓门的作用。可近几年来,这种艰苦辛劳的工作很少有人再去从事。日子好过了,谁还愿意到大街上去丢人现眼呢?

走走,停停,听着听着,娟子先是笑,继而却暗下脸来。

“小丽!你爹回来么?”回到家,她就大声地叫。

一大早,娟子就和那死鬼到镇上的农具加工厂去了,那死鬼也算是农具加工厂的一个小头目。前些年在外流浪,蹲过班房,这几年竟也一改旧日模样,脸上渐渐放出光来。“哦哦,我怎么把这也忘得一干二净了呢?”娟子使劲儿埋怨着自己。

屋外的墙上挂着一张新羊皮,望着它,她觉得一阵恶心从胃里泛上来。她想流泪。

“好你个狗,改不了吃屎。”她骂着,一边抽抽嗒嗒地哭。

半个月前,娟子到野地里去拔一种不怕冻的菜,回来得很晚,一进门,就看到那张新羊皮了。院子里弥漫着肉香气息和一股血腥味道,丈夫正独自一人在桌上自斟自饮。

“嗯,好香!哪来的?”娟子问。

“在雪地里捡的,看它咩咩地叫,怪可怜的······嘿嘿!”肥胖的男人看了一下娟子的脸,愣了一下,接着就大笑起来。“哈哈!你当真啦,我它娘上哪捡这便宜去!这是花低价钱买来给你补身子的!操,还不快吃?”

娟子这才放下心来。“好你个狗,你骗了我。你偷了人家的羊。”呆呆地坐在土炕边,窗上的纸被娟子捅了个大窟窿,在呜呜地作响。她又听见了风的声音。这使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初夜,当她惊恐地望着那个全身散发着淫荡气息的男人时,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丈夫。烛火已经燃尽了,窗外的风在呜鸣地号叫,刮进了娟子的体内,使她颤栗如一片可怜的树叶。她喃喃地叫了一声,就昏了过去,她麻木地承受了男人的颠狂-并将在今后漫长的日子里继续承受下去。她不情愿,啊,不情愿;再后来呢?风住了,男人就滚下炕来,吭哧吭哧地到屋后撒了一泡尿。淡黄色散发着腥味的尿液撒到一棵年幼的向日葵上,那向日葵第二天被毒死了。

生了小丽以后,男人说:“倒霉。再生个带巴儿的吧!”

“你,你不怕罚吗?”娟子小心地问。

“不怕,”男人说,“他罚他的,咱生咱的。只要你那玩意儿没人敢拿气焊给老子焊上,就得生。老子死都不怕,老子怕个JM!”花子男人很自信,好像生孩子的人是他自己,好像女人生孩子放个屁似的那么容易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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