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生死欢哀,高楼覆,梦一场(九)

王一鸣跟随周轻舟,进了“金剪子周”的店铺,临进门时,王一鸣斜目一望,见姜平川等几人已走了,他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在反复思量着刚才那女子所说的话。

“到了崆峒山上”,他们要去崆峒山去干什么,师父的武功修为已炉火纯青,两个师哥尽皆是世间的一流高手,他们若去与崆峒为难,就太自不量力了,可姜平川为什么与他们一路,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一想到阴谋两个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东楼门处事心思周密,手段狠辣,他这些年已颇有了解,姜平川必然已堕入他们彀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师父师哥不明竟里,难免不会上当。

一念及此,王一鸣忧心如焚。此时,金剪子周已为他量过尺寸,周轻舟帮他挑选了做衣裳的布料,金剪子周叫人上茶,让他们稍坐半个时辰,便可以带衣服走了。

王一鸣心中转过几个念头,他想对周轻舟说自己去找一下王君豪,可这难免会让他起疑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出其不意点了这姓周的死穴,可以东楼门的势力,可能他还没有出京城就会被他们追上。左思右想,一直没有好的办法。

两人回到总舵,到了晚间,王一鸣发现巡逻的人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之森严,真不亚于皇宫大内。到第二日午间,周轻舟对他说道:“君豪这孩子回来了,闹着要见你。”王一鸣大喜,口中却恼怒说道:“这小子真是长不大。我去见见他,把家中的事情交代一下。”

趁周轻舟在门外等他的工夫,王一鸣飞快写好一张字条,塞入百兽袋中,与周轻舟一起出来,在一家客栈中见了王君豪,坐在桌边,王一鸣简短的说了自己要出去办事,让他回晋中把家中事情料理好之类的话,便与周轻舟起身回了总舵。

王君豪与他相处日久,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均能会意,待他们走后,在王一鸣坐的那面桌子腿上,发现一行用手指甲刻出的一行浅浅的字:速寻杨重梧。字下粘着一个做工粗糙的兽皮袋子。

王君豪将字迹磨平,把兽皮袋子揣入怀中,便奔出客栈,可他哪里知道杨重梧身在何处,在京城里东奔西走了十几个时辰,都没有找到,最终想起了请丐帮的人帮忙,才终于找到了与石磊在一起的杨重梧。

王一鸣他们几人到了朝鲜,正如计划中的一样,东方剑一剑刺死了文定王后,她的随身卫队也被诛杀殆尽,几日之后,朝鲜张贴告示,说文定王后得暴病而卒,李峘亲征,将两位舅舅全部拿下,事定后几人返回中原。

王一鸣在晋中待了几个月,数日前又被召入京城,今下午去了陶府,没想到东方剑他们,竟然是要对嘉靖皇帝动手,在关键时刻倒戈一击,让东楼门棋差一着,满盘皆输。

王一鸣将他这几年的事情说完,杨重梧目中噙泪,说道:“义父,可苦了你了。”王一鸣呵呵一笑,拍了拍杨重梧的肩膀,道:“尾儿,现在不是很好吗?一个事情只需要咬牙坚持到最后,都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吧,你骑马坠入悬崖后怎样,给我说说。”

杨重梧擦了擦眼泪,正要分说,柳依萍站起身来说道:“王叔父,夜已深了,我先回房去了,你们父子俩好好聊聊。”王一鸣含笑道:“我也是老糊涂了,都到子时了,姑娘快去休息吧。”

柳依萍敛衽告退,待她走后,王一鸣笑问杨重梧:“尾儿,这个柳姑娘的人品武功,都是上上之选,她是你的......好朋友?”杨重梧面色微红,点了点头,王一鸣哈哈一笑,多年以来,难得有这样开心的时刻。

两父子联床夜话,杨重梧将这些年的事情,一一向义父叙说,二人历经这许多劫难后重逢,心情激荡,直到丑末方才歇息。

第二日清晨,杨重梧便与柳依萍去了药铺,他昨夜已经想好了为义父尽快消除浓疮的药方,买来所需药物,自行研磨调制药膏,细细的敷在王一鸣的脸上,王一鸣自己也颇知药性,一看他的药方,就点头赞许。

午饭刚过,莫言就过来拜访,带来了一个消息:严世番被抓了。

嘉靖皇帝也是雷霆手段,昨夜就让锦衣卫抓人,今日早朝时,御史林润参劾几条罪名:通倭,勾结江洋大盗,私养死士,图谋不轨,还有占据一块有帝王气象的土地,在上面盖楼。皇帝大怒,命令三法司会审,并要求速速结案。

莫言还带来皇帝口谕,王一鸣等三人救驾有功,皇上要厚加赏赐,问他们是否愿意入朝为官,三人相视一笑,均摇了摇头,莫言问他们有什么要求。

王一鸣说道:“只要皇帝能够不亲信奸臣,时刻以百姓为念,我们就心愿足矣,我们都是闲散之人,做不来官的。”

莫言神情一黯,叹息一声,说道:“我也料定是这样,所以带来了这些东西。”说完一拍手,有一名侍卫提了一个袋子进来,双手呈给莫言,莫言伸手接过,将袋中之物往桌上一倒,满室光华,尽是金银珠宝之类。

王一鸣正要推辞,莫言摆手止住了他,说道:“皇帝不能欠人情,否则后患无穷,另外,这些东西在你们手中,对老百姓还有些益处,否则,又会流入到官宦之家。”王一鸣想了想,便不再开口,拱手向莫言道谢,莫言还礼,说道:“回去代我问候尊师,再过两月,便是他八十一岁大寿,届时我若无紧急要务,必然以武当掌门身份上崆峒拜寿。”说完,又是一声叹息,飘然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