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民间,根基浅的辅国将军第二日病就好了,灰溜溜接旨出征。
临行前日,纪昀到长信宫给皎皎践行,天舒云淡,窗外落叶无声,簌簌坠下。
纪昀事无巨细地叮嘱:“行军打仗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你对朔北了解不多,到了那边,多听听当地官兵的想法,切忌一意孤行,妄自尊大。
魏大强是我们的人,可以放心用,他是柄好刀,就是莽撞了些,你得约束着点;
若遇紧急情况,等不到上京支援,可去鹿鸣城求助,太守是裴家五爷,裴铮的叔父。
裴铮也跟着你去,他自幼博览群书,涉略广泛,家族中亦有在行伍当值的,给你做军师想来没问题……”
皎皎开口,接过他未完的话:“最重要的是,鹿鸣城离朔北不远,事情一旦不可控,有他这个裴家九公子在,就能第一时间让裴家出面,控制局面!”
纪昀点头,正要继续交代,皎皎忽而靠近,伸出手扶上他紧皱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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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二哥哥,我不会有事的。你前些天还说一个小部族叛乱不足为惧。重要的是,平叛后查明他们叛乱的原因。我就是去镇压他们而已,瞧瞧你担心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说话间,她微微用力,抚平他紧皱的眉宇。
点点温热自她指腹蔓出,浸入皮肤,沉入血液,蔓至心尖,纪昀略微失神。
听到她后面的话,他回过神,撇开她的手,展开的眉心再次蹙起,虎着脸瞪她:“不可轻敌,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留神就有性命之忧。”
皎皎敛了神色,举起手指作发誓状:“我保证,一定好好护着小命。”
纪昀哭笑不得,瞅着天色渐暗,又嘱咐几句,才离开长信宫,回了路王府。
翌日,大军出征,声势浩大,呼喝声扯破天幕,万担烈酒送至军前,皎皎于马上回望城楼上的纪昀,秋风隔绝了视线,却隔不断他的担忧。
她挥挥手,灿然一笑,大喝一声“驾”,双腿一蹬马肚,留给纪昀一个英姿飒爽的背影。
夜里无月,只孤星两三颗。
京郊树林外,纪昀一身靛蓝刻丝暗金羽缎披风,双手拢在袖里,淡笑道:“这几月辛苦施道长了。”
他的对面,站着个慈母善目、蜡黄僧袍的大和尚,只见他拱手作揖:“好说好说,合作嘛,你那大皇兄很好糊弄,也不费事。”
纪昀笑了笑,纪暄虽不怎么聪明,又缺少朝局经验,却也不是一点政治敏锐都没有,更何况是逼宫这样的大事。
他能那么快决定逼宫,‘一灯大师’那些模棱两可的预言起了不少作用。
施如有些心急,止住寒暄,直奔主题:“殿下答应事成后,保我性命。”
纪昀微微一笑,轻声道:“韩灼。”
自他身后走出一黑衣青年,手中抱着个暗红色小木匣。
施如结过木匣,狐疑道:“这是?”
“云荒岛身份令牌,可凭此上船。”
施如大喜,云荒岛一直是国师府的盲区,到了那里,再也不用担心被国师找到。
他再次施了个道礼:“贫道告辞。”
走出几步,又停下,转身道:“殿下这身阴气从地狱带来,想必与您未忘前世有关。生死轮回,自有道理,带着前世记忆转生,有违轮回之道,殿下还是不要为之的好。”
一旁的韩灼瞪大眼睛,他听到了什么?带着前世的记忆轮回转世?妖孽吗?
他忍不住看向纪昀,见他只是微微挑眉,诧异片刻,恢复平静,竟没有反驳!
纪昀很快理清思绪,当年自己出生后的第一个中元节,阴气极重,情况十多凶险。
情急之下,母妃尝试派人去请国师府法师,当时来的就是初到上京游历的施如。
他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看出几分了端倪,这么多年缄口不言,选在这个时候说,不过是担心自己灭口,暗示他有压制阴气的法子。
想清楚这些,纪昀越发从容,淡淡道:“道长保重。”
目送施如走远,他头也没回地吩咐道:“暗中跟上他,护送他北上,若他身份暴露,杀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拉回韩灼的思绪,他收起震惊,无声无息跟上施如。
接下来的日子,北方的消息如雪花般飞往上京,七日后,纪昀收到裴铮的亲笔信,皎皎带着三千骑兵,快马加鞭先行赶往朔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