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从未睡去的人,何谈入梦,又何谈清醒。』
狐玉琅并未像平时那样会主动侧过脸去看她,去观察她细微的表情动作来看穿她的心思,但就算此时他不去看——
他也能轻易的就看穿了她。
可说来奇怪,他的心里此时一片宁静,宁静地就好像重新走入了族中桦林。他想起来那会琴妃刚死,他总久久徘徊在那片桦林之中,有着无数大阵禁制的桦林里头每一棵桦树他都能清楚的分辨出来了。
他能认得出每一棵桦树,却认不清哪条路,会通向他的归处。
就如同此时。
他能轻易看穿一个人所有的谎言,看穿她撒谎时每一个细微的肌肉收缩,看穿她真心与假意里交织的狠毒和仇恨。
但。
他还是与多年前那个无能为力的废物皇子没有任何区别。
仍迷途难返,仍明知却惘顾,仍孤注一掷。
狐玉琅轻声笑了一声,“嗯,你说吧。”
“我办这个怡文会。”她开口说道。
“……”狐玉琅微微一怔,似并没有料到她会说这个事。
似乎夜风很凉,墓幺幺又贪恋他体的温度,把腿蜷缩在起来又朝他身旁挪了挪,贴得更紧了。“是为了收集情报。”
狐玉琅拽起被子给她披上,想将她包成一团。可她却并不买账,抬起手把自己右边的被子掀开一些,把他也裹了进来。他有些无奈也随了她去,用被子把两个人都裹了起来,“我知道。”
墓幺幺似乎并不意外这个回答,笑了起来,“算无遗策的小王爷您就算料事如神,能不能偶尔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也让我开心开心啊。”
“好。”他跟着笑了起来,用被子把两个人裹在了一起,“我不知道。”
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轻易的换取了她的开心,她轻哼了一声在他胳膊上蹭了两下。
“在很久以前听到淳红昭说她那些贵子烨晋圈里的事时,我就有这个想法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试试。这些个贵子烨晋们,背后是大隆的权力中心,名门望府。她们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毕竟在那个门里头与她们朝夕相处的,都是大隆的达官显贵,高手大拿。她们长时间被那些男人们压制住,所以无人在意。但……但她们,耳濡目染的,耳听目见的,哪怕是最小的小事,若汇集在一起,就是无可估量价值的情报。”
她停顿了一下轻轻笑了一声,“虽然听起来很是幼稚,但,在我爹他们最开始教我有关情报的事情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那不就是八卦嚼舌根吗。”
狐玉琅笑了一声,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我爹却并没有反对,他甚至觉得我说的很对。不过很快,我就把这种事给忘记了。直到听到淳红昭跟我说那些贵子烨晋圈的事。我才幡然醒悟——这么大的情报圈子,我为什么要浪费掉呢?”墓幺幺轻轻蜷缩着脚趾,“淳红昭说,那些女人私下里无聊空虚至极,我爹也曾经说过,她们都是被关在囚牢里的雀鸟。而后来我又遇见了封湘,又发现,那些被你们这些男人无视、只是因为生为女人就走上了注定的命运,她们并非像我、像你们想的那样脆弱不堪,那样循规蹈矩,那样乖巧认命。她们唾弃命运的不公,忍辱负重,骨子里却不肯认命的叛逆,生着反骨却苦于没有一个反叛的机会。”
“……”狐玉琅忍不住轻轻揽住了她的腰。“幺幺看待事物的角度,永远都令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