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宥之说到这里,眼眶一红,几乎要掉下泪来。
他朝着苏凌和周昶叹了口气,方道:“苏长史,周兄弟......当年我叔父已经近六十岁了,两鬓早白,却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从渤海望海城亲自来到龙台城接我......一时之间,我悲喜交加,跪在叔父近前放声大哭......”
苏凌也没想到许宥之和他叔父真的竟有如此深的亲情,叹息道:“亲父生你,叔父养你......虽为叔父,情胜生父也......”
许宥之使劲点点头道:“是啊......叔父待我如亲父,可就算是亲生父亲,也不一定能够从渤海亲自来接我吧......那可是正兵荒马乱的时候啊......”
苏凌又问道:“许军师便是那时,跟着令叔父重新返回了渤海么?......”
许宥之叹了口气道:“起初,我是说什么也不愿意跟着叔父回去的......王熙势大,我又是一名被通缉的逃犯,若是真的就这样跟着叔父回去,怕是会引火烧身,连累了叔父......”
“可是我叔父却十分坚定的告诉我,无论我如今的境遇如何,他都是我的叔父,我都是他的子侄,渤海许家的大门,永远为我敞开......他说,不就是国贼王熙么,他终有末日的那一天!......如此,我这才跟着叔父,同上了车轿,一路颠簸,回转了渤海......”
苏凌点头道:“许军师回了渤海之后,便去投了沈济舟么?”
许宥之苦笑一声道:“哪有这么容易啊.....最早之时,渤海之主乃是韩甫,我返回渤海之时,沈济舟已经在渤海站稳了脚跟,韩甫已经被迫自戕了,渤海当时,早是只知沈济舟,不知有韩甫的局面了......而且当时,沈济舟以二十八路势力盟主的身份,领着渤海精兵强将去跟王熙打仗去了......后来王熙覆灭,沈济舟成为了大晋的大将军,渤海侯,曾经我的好友,如今却成了大晋北疆最有权势的人,而我,却还是一个微不足道的......逃犯......”
“逃犯?王熙不是已经......”苏凌不解的问道。
“王熙虽死,然余孽未平,他的手下余孽又霍乱了大晋整整三年,这才分崩离析......我当初的另一个故友,萧元彻......因为迎天子返回龙台有功,被天子封为司空,加灞昌侯,两个旧友皆为侯爵,食邑千户,而三年之后,我却还依旧是个逃犯......”
许宥之自嘲般的笑了笑,又道:“虽然当年是王熙逼着天子下令让我成为通缉罪犯的,可是天子回到龙台之后,应该是忘记了当年之事,忘记了我这个因为心向大晋而落了逃犯罪名的许宥之啊......”
许宥之摇头叹息道:“所以,我不敢去找沈济舟啊,虽然我跟他之前有交情,但人是会变的,岁月会改变一切......更何况,现在我为阶下囚,而沈济舟却是大晋第一权臣,我与他的身份云泥之别......我自然不敢去找他啊......”
“那许军师是如何投入沈济舟麾下的呢?”苏凌疑惑道。
周昶虽然未说话,却也一直静静地听着,他的心里也承认许宥之与叔父情深厚意,跟苏凌一样,也疑惑许宥之如何投入沈济舟的麾下的。
“唉......幸赖我叔父啊......我能够脱了那囚犯的皮,投入沈济舟麾下,还是我叔父之功也......”
许宥之再次陷入回忆之中道:“沈济舟被天子封为大将军、渤海侯的第二年,曾经在整个渤海范围内下了求贤令,以示他求贤若渴之意。而我叔父一直都是渤海名士,自然在沈济舟招揽之中,我还记得,求贤令下之后,沈济舟为了表示重视之意,亲自前往许府去请我叔父入大将军府为官,那一日红灯高挑,红毯铺地,两廊洞乐,好不热闹隆重啊......而我,却因为自卑,而不敢面度昔日旧友,偷偷的藏在角落之中,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翩翩君子的沈济舟......”
“第一次沈济舟前来请我叔父,却被我叔父婉言谢绝了......沈济舟没有气馁,很快又在当年的秋天再次亲自前往许府来请我叔父,结果又被我叔父拒绝了。苏长史,周老弟,当时我还一直纳闷,为什么叔父不肯出来做事,我还可以错以为叔父是待价而沽......”
许宥之有些惭愧地笑了笑道:“直到第三次,也就是来年春天,沈济舟三请我叔父出山,我叔父见到了沈济舟,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叔父两次相辞的原因......”
“我叔父对沈济舟说,他年事已高,气血衰败,老病缠身,正所谓,今日脱了鞋和袜,不知明日穿不穿了,所以自然是不可能答应沈济舟出仕的.......沈济舟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求我叔父举荐贤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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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宥之顿了顿,颇为动情道:“那一日,我躲在书房之中,顾影自叹,想着此生再也不能施展抱负,平生所学就这样白白地浪费掉了......便在这时,许府的管家突然前来唤我,说叔父叫我到前厅议事,我以为沈济舟已走,便跟着管家前往前厅......”
“可我刚踏入前厅,却发现沈济舟根本未走,就坐在叔父身旁,我顿时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叔父见我来了,才指着我朝沈济舟说道,大将军求贤若渴,可如今大贤就在眼前,大将军如何不知呢?”
“你叔父是为了你,才三次拒绝了沈济舟,目的是为了抬高你的身价啊!”苏凌这才恍然大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