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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还有个女人,丈夫抽鸦片把家底败光了,就把老婆送去接客,老婆不肯,被关起来饿了三天水米不进,后来终于屈服了,我看到她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被人安排着梳头化妆。”
方南雪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个女人,趴在空屋子的地上,一动不动,全身上下都没有一块好肉,血液干涸以后凝固在衣服上,有苍蝇在围着她飞,我以为她死了,可是她的胸口还在动,她还在动。”
“我们的国家啊,怎么就是变成这样子了。怎么就有那么多受苦的人,他们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啊。”
方南雪终于忍不住,她放下了杯子,用手捂着嘴,像被围困的小兽,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顺着脸颊滴落,在衣襟上蔓延出花瓣一样的痕迹。
陈正和顾维民束手无策,不知道该怎么劝。
陈正的声音也有些难过:“最近这几十年,就是这样子。这里还好一点,因为洋人经商的人多,发展经济的缘故,死的人还算少一些。往前数,鸦片战争、辛亥革命、太平天国,那些事情蔓延的地方,哪一件不是死人流血无数。全中国现在已经没有几块好地了。”
方南雪擦干泪痕:“我以前一直觉得,有些事情离我很远。今天我才看到了什么叫绝望的活着,那些人的眼睛里,都只剩下苦和麻木了。可我只能看着,我不敢看,可我做不到装作看不见。”
顾维民劝解:“阿雪,你是个女孩子,照顾好自己就好。你不会沦落到那样的程度的。至于别人,你只当做人各有命吧。”
方南雪看着顾维民,缓缓问道:“老师,就真都没有办法可以改变吗?师母说你当初有机会去政府工作的。可你选了去小地方教书,得罪了不少人。你选择‘教育’这条路这些年,你后悔了吗?如果你当年选了从政的路,会不会不一样?”
顾维民苦笑着摇头:“没有后悔,只是有些无力。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去做了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我甚至不敢保证在嘉源教书这件事情我还能坚持多久。大概两三个月前,我一位师兄来找我,想要让我去上海这边的某个政府部门做职员,我拒绝了。我那位师兄当年是最得老师称赞的,说他有先贤遗风,必能在振兴中华一途有所作为,可我留学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已经去了北洋一系,听说他后来起草了几份极为屈辱的文件,颇受重用。我不明白少年时意气风发的喊着‘救国救民,终身之志’的人怎么就甘心沦为亲日官僚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