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道说道:“大郎,这件事让我想起了另一件事。”
“何事?”
李善道看了看聂黑獭、刘胡儿,说道:“便是蒲山公劝说翟公领兵下山时,他数次进言,翟公皆因虑张须陀等贼官兵之故,未有肯听。之后,蒲山公是怎么又与翟公进言说的?”
“蒲山公之后,又进言翟公说,正是为防张须陀等来袭,所以我瓦岗义军才需下山出寨,来荥阳当地讨进奉,以此备足粮秣,方为万全之策。”
李善道端起茶碗,抿了口茶汤,悠悠说道:“不错,蒲山公当时正是这么说的。可最后的结果怎样?大郎,我等都是亲身经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最后的结果怎样?
说是下山掳掠,为的是防备张须陀来攻,可最终,下山的结果变成了与张须陀的一场大战。
——以李密之智,他会想不到瓦岗义军一旦全军下山,那么张须陀焉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歼灭瓦岗义军的机会?他肯定能想得到,只是当时没肯把这个后果告诉翟让。因为他以“筹粮”为由,劝说翟让下山的真实目的,其实就是要与张须陀、要与荥阳等地的官兵作战,以重振他的名声、扩充他的实力!换言之,“筹粮”为由,劝翟让下山,实是李密欺哄翟让的计策。
却今次,李密在再三劝说翟让攻取兴洛仓不成以后,遂以“为防洛阳官兵来犯”为由,改而建议翟让,不妨“未雨绸缪”,可先遣人潜赴洛阳,以打探洛阳虚实此事,乃落入李善道眼中,原来在他看之,竟然也同样是李密欺哄翟公的手段!
事实上,李密上次的欺哄翟让,骗得翟让下山,李善道最先亦没有看出,他直到后来,与张须陀部战时,才品咂出了这其中的味道。——这已比翟让强了,翟让到今尚被蒙在鼓中。
但有了上次这件事的经验,加上李善道已判断得出,李密、翟让定是近日就会往取兴洛仓,两下结合,他因这回早於上次,更早地品咂出了李密“未雨绸缪、遣人潜赴洛阳”之此议,其间含有的玄虚之处。
至若说,他品咂出来的这个“玄虚”,对或不对?
只从徐世绩现在的表情上,就可看出,也许对、也许不对,可有一点能够确定,徐世绩不但是已经完全明白了李善道话里未尽,没有直白表露出的这层意思,并且他也是这么想的!
徐世绩熟视李善道,展颜一笑,摸着络腮胡,说道:“俺听明白了,二郎,你是在怀疑,蒲山公向翟公提出的‘未雨绸缪’之策,其本意却非是‘未雨绸缪’,而是意在别处!”
“有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郎,蒲山公之此议,正‘醉翁之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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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绩抚须问道:“如此,在以你认为,蒲山公之此议,他真正的目的是为什么?”
“大郎,这还用说么?我不说,想来大郎也定已是心中有数。蒲山公念念不忘的,还能有什么事?他真正的目的,无非还是为攻兴洛仓。”
徐世绩说道:“那俺就想不明白了。二郎,攻兴洛仓与探伺洛阳虚实有何干系?”
“大郎果真想不明白?”
徐世绩说道:“俺不瞒你,实话告诉你说,对蒲山公‘遣人潜赴洛阳’之此议,俺也是心存狐疑。这个关头,派人去洛阳探伺,确实是有点奇怪。翟公虑洛阳驻兵不假,可翟公所虑者,是担心打兴洛仓的时候,洛阳会派兵往救兴洛仓,而并非是担心洛阳会派兵来荥阳攻咱。
“河南郡与荥阳郡尽管接壤,然现而今,洛阳北之河北,有窦建德等部;洛阳东南之南阳,有卢明月部,洛阳驻兵再多,眼下之计,当以守好洛阳为要,绝非是主动出击。只要我军不去招惹它,它必定是不会贸然来攻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