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就是天生有之,天生没有的,后天怎么可能会有,我这种东西怎么能成天人啊!我只是成了个灵仆。”
“一个生死过往,一切的一切都要被天人束缚的灵仆,连决定自己死活的自由都没有,做仆人的算什么人。”
阿二惨笑着,他解脱了,可陆长还没有。
陆长看着脚下濒死的阿二,他往后倒去,在最后关头勉强支撑住身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发问。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阿二回应道,“但我听说过,因为天人是真实存在的,世间一切都是虚妄,只有在世界之上的神灵是真实的。”
“成为天人,就是由虚转实,可我们凭什么由虚转实呢?只有被神灵选中的人,在神灵的赏赐下,在诞生那一刻起就成为真实存在的,就是天人。”
真实?虚妄?陆长感觉到了一股困意,失血过多让他感觉到了疲惫,可这番话让他强提起了精神。
兴许是在死亡的路上走了太远,阿二突然道:“我们呼唤神名,祈求神灵的注视,奉上祭品虔诚,然后成为灵仆,这就是我们。”
“随便一个祭品,喊两句名字,就想让神灵帮我们成为天人?你当天人是什么了,还是你觉得神灵是你爹啊。”
阿二讥笑两声,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他的呼吸渐渐衰弱了下来。
“另外…谢了,我弟弟在临死前想起了我,挺好的…他叫王秀,不是什么狗屁阿大…你用我的尸体成灵仆吧,至少能活下去…”
声音渐渐微弱,王协只是睁着眼看着苍穹,停止了呼吸。
陆长坐在星空下,他的意识在渐渐模糊,死亡在临近,这以鲜血点缀的丛林似乎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真实…我不是真实的吗?”
这个世界是虚幻的,那我的前世呢?成灵仆?不,我成天人不就是了!
他没有去吟“早岁已知异种艰,任许天人荡人间”,只是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沾着自己的血,在胸膛画了一个六芒星。
六芒星的最后一笔和第一笔相连,这一刻,漫天星光黯淡,有未知的存在投来了目光。
陆长的身躯已经开始沉寂,可他的意识却无比的清晰。
也许这个世界是虚妄的,那我的前世呢!算什么?
在要不要喊出神名之前,陆长犹豫了。
曾经瘫痪的他,在寄希望于科学上没有得到回报后,开始期望玄学的回报。
于是,一辈子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母亲,推着他的轮椅,带着他走遍了大江南北,去往每一座被人传说着灵验的圣地。
在西北那个据说能洗净心灵的地方,离着圣地的最后三公里路程,母亲将他背在背上,三步一拜,五步一跪…
要呼唤神灵吗?陆长这样问着自己,他想起母亲磨破的手掌和膝盖,想起不曾回应过他的神灵。
如果真的有什么是真实的,那十九年的瘫痪是真实的,那日日夜夜的幻痛是真实的,那不甘心就此沉寂的灵魂是真实的!我他妈就是真实的!
陆长闭上了眼,没有呼唤神名,他只是在心里呼唤另一个名字。
黑夜在慢慢褪去,天际翻起初始的一抹阳光,残留的星光忽然朝着这边汇聚,有一道坐着轮椅的虚幻人影凭空浮现在已经失去意识的陆长身边。
人影撑着轮椅站起身,迈步走入陆长的身躯之中,最终与他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