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钟声节奏,就知道第几遍钟,当、当、当……第一遍钟声,名曰:唤醒钟;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第二遍钟声,名曰:起身预备钟;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第三遍钟声,名曰:催命集合钟。
李宜忠粗黑的手腕上,有块老钟山表,每一遍钟声,间隔十分钟,那些年,除了下大雨,他忠实地严格地执行着,冬天六点半,夏天六点,甚至是五点半,心情不好,声嘶力竭骂人,他骑着自行车,被一群狗追逐,有时,他会在会上,把手臂粗打狗棍,嘡啷一声扔地上,“我们各位爷,能不能管管你们家狗老爹,见人就咬,见人就扑,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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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天,他没有按照惯例训话,而是干净利落布置完任务,就笑模笑样说:“各位爷抬,各位婶子,今天我有特别重要的任务,不要因为我个人不在家,就不服从贾副队长领导,他全权代表我,咸菜炒豆腐----咱今个有盐(言)在先,要是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戳下屁漏,别怪我李宜忠不讲情面,全庄老少爷们,大婶大嫂,哪个不够我李宜忠处的?制度所在,咱没办法,要不不一就成了一盘散沙?我相信贾副队长,有非凡的卓越领导能力!”
太阳挂在树梢上,李宜忠稍微拾掇一下,用水浇湿了头,擦干,对着镜子,梳理着他乱乱如草,黑、白、黄杂色头发,拣了件干净,补丁少的,不那么皱皱巴巴的短袖衫穿上,对着镜子,观察一小会儿,自言自语,“还行!”
太阳光芒四射,它冉冉升起,让人的欲望,象汽球一样膨胀,太阳照在身上,舒服得想飘起来,飞起来,莫明的冲动,让他想唱两句,心中封堵的英雄情结,缓缓地,酥酥地,象冰,在灼热中,一点点融化,渗漏,从滴答的羞涩,到哗啦叮咚,流泻的欢快,他暂时忘记了生活的苦与涩,哽咽、咀嚼难以下咽的痛苦,象飞鸟的放肆,在九宵云下,凌空利爪,撕破乌云的束缚,忘情地自由飞翔。
那粗粗地、公鸭一般嘶哑的嗓子,学现代京剧,象杨子荣那样,潇洒威猛,一甩手,他以为杨子荣那身彪悍的行头,穿在他身上,连动作也想学:
穿林海,
跨雪原,
气冲宵汉!
抒豪情,
寄壮志,
面对群山!
……
人得意,容易忘形,他忘了自己是骑着自己破铁驴,车把全撒了,手足舞蹈,不巧得很,自行车扭来扭去,居然撞在路边一块小石头上,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吃屎。
他突然意识到危险,“哎,哎哎……”在惊惧的叫唤声里,双手扎煞着,不知道怎么扭转乾坤,他跳跃式摔一下,鼻青脸肿,象头猪,脑袋扎进土路边的草垛里,那个悲催,那个寸劲,导演或许都设计不出来,哪个人在自家草垛上,放了一蓬从洋槐树上砍下的树枝,树叶凋凌成光杆,可上面一排倒刺一样的葛针还在,锋利无比,别说是人肉,就是毛皮,它也不客气,肉可以老点,但终归还是肉,扎进去,出的是血,疼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