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璟睁着他那双眼,嘴一撇像是要哭的样子,他不想走,第一次不听她的话:“不走行不行?我想在这里陪着你。”
“求你了,先出去吧!”庭萱崩溃般地指向门口。
他一抖,马上妥协:“好,你不要激动,我马上出去。你……你要是有事再叫我。”
随即他下了床,蹲下捡起了那个碎裂成几块的食梦貘,又担忧地看了她一眼,一步三回头地走出门去了。
庭萱拥着被抱着膝,缩成一小团儿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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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会被叫进来了,有他在,才是一切的根源。
她这么想着,他离她如此之近,直接带来旧日气息包裹住她,她怎么能够不梦到从前呢?尤其是那么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从前。
从前她憋着一口气,咬着牙支撑着,把不好的情绪都压在心里,奋力压抑自己去为他谋划,如今那被压抑已久的情感掀起滔天的浪如海啸般灭顶而来,她再难抵挡了。
道心不稳,意志已动摇,知道过他已经在她的守护下安然无恙,她再难说服自己勉力压下去了。潜意识中她已经完成了任务,再让她重整旗鼓,已是不能够了。
她累了,也怕了。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浮生一梦。*梦中的黄大老爷说得对,力量不够又身在局中,她怎么能不被人拿捏呢?也许本没有黄大老爷的阴魂不散,梦里的他只是自己潜意识的投射。
既然她的痛苦来源于爱和不舍的求不得,那么索性不求、不爱也舍得放手,就可以换来她的平静了吧。
当时只道是寻常,不经历过失眠和失控,她竟然不知道自己以前那种白天打工人,晚上玩手机睡觉的日子居然是那么平静美好。
没有步步艰难,没有被规矩礼法捆手捆脚甚至捂嘴,没有一波又一波的打探和算计,也不用和人虚以委蛇的同时盘算着对方的真意,他或她的阵营是不是己方的,更不用面对轻视和死亡,不会有人明里暗里点她你一介丫鬟能给他做妾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之前她还心存侥幸,知道自己大概死了也就回到现世了,但是如今已经是现世,若再有什么阴谋,她没有多余的命可以搭进去了。
闭上了眼睛,她在一片紧张过后的全身刺痛里,舒展开了四肢。他的气息还在周边,不过她却坦然了。
她这边坦然了,涂山璟在门外却一点都不坦然。手中食梦貘的碎片边缘在他的手掌心划出了浅浅的伤口,但是他浑然不觉。
见过了庭萱那歇斯底里的哭泣和挣扎,他真的是慌了。虽然被她打了一下,但那是在她还不清醒的时候,他不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后半段,她清醒以后也毅然决然地指着门让他出去,仿佛他在那里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他第一次被她瞪被她吼,他更伤心的是,她不信他。
心也像那块食梦貘一样碎成了几瓣,他抬手抹了抹眼睛,发现自己的泪水不知从何时涌了出来,触手间一片濡湿。
*引自李煜《乌夜啼·昨夜风兼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