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气各个生产队忙着开批判会,好不容易抽出空来!”李宜忠像夫妻那样,拉王红入怀,王红小蹭,看一眼西屋,就进了南屋,门随手磕上,男女光天化日之下行云播雨。
尘埃正在落定,巨大的悲伤和巨大的幸福一样,被时间的河流冲刷得一干二净,只有那些骤然堆起的和慢慢刮凹的地方,偶尔会提醒经历过浩劫的人:不要忘记过去,忘记过去意味着背叛!
曹真宝背着手,在空荡荡曹家大院来回地走。
为了疗伤,曹长凤带走了全家,何家在城里辟出别人一处闲置的房产,给曹家使用,阮灵华时不时会被半夜惊醒,不敢恸哭,只有默默落泪。
孔桂珍不敢近跟着,怕曹真宝动怒,他最近状态不好,她知道曹真宝在谋一个局,所以不敢打扰他,听得见他长吁短叹,他还没有最后下定决心,曹家大院已经冷漠了,他孤木难支,这么大院落,空了,象一河水被抽空,龟裂的河床就是心境,怎么了结?孔桂珍是一愁莫展。曹真宝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阮灵华临走之前,把该给的月俸,分文不差拿了过来,但这种坐吃山空的日子究竟能维持多久,谁也不知道,空空落落地慌,象竹子在风里摇晃,曹真宝心情糟糕透了,没有沈冬秋这孽障从中作梗,一切悲剧都不可能发生,他长吁短叹,欲罢不能,干搓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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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劝慰的话都说不出,一切显得苍白无力,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曹家大院,曾经是何等热闹非凡,就算是没有孩子,承欢膝下,也不致如此荒凉,两个人,在这么大院落里,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占据一室,且年老了不想动,书不看了,字不写了,整日恹恹欲睡,风吹门响,偶尔问一句,不闲不淡。
阳光斜射进来,假寐的曹真宝突然坐直了身子,“明天我要出去一趟,你在家好好呆着!”
“不能带我去吗?”寂寞早已经象墙角阴暗经年滴水的地方:绿苔绣织,墨斑杂踏,这么大院落,风吹过院子,就象在大海当央的一艘小船,在摇曳中颠簸,心象婴儿床摇晃。
“没必要嘛,就一天,晚上我回!”这是曹真宝思谋的结果,有人从江南传来郦至年死讯,更加让曹真宝坚定了信念:我不管这是股什么怪风,曹真善死于谁手,我找谁拚命,追根溯源:王格扬顶多是一枚棋子,沈冬秋才是债主,冤有头债有主,就让曾经的一还去兑一报吧!纵然中间夹着古铃、古淑华,也不能让他放下这恩怨。
他抚摸一下孔桂珍的头发,把她揽在怀中,这个女人自从决定嫁定他那一天起,就以他马首是瞻,象一根柔软的葡伏茎,跟着他向上攀爬,无欲无求,“放心吧,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我知道!”她在他怀里瑟缩发抖,“他必须死吗?”另一种担心记挂起来!
“必须的,拖不过这冬天!”
“你会不会……?”孔桂珍泪一下子落下来,“要不……?”
“放心!不会的,我要他杀于无形!让他冬之雪!”
李子华在抟泥巴,圆圆的脸上,一脸稚嫩,枯黄细长的辫梢上扎着漂亮的蝴蝶结,绿格莹莹的皮筋,杂于其间,春深一日行千里,渐渐热了,大襟棉袄敞开,李精树仍然象狼在那矮墙跟假寐,往事如烟,在他心头流淌,亏欠的无法弥补,得意的无法继续,来去无多,剩下的就只有苟延残喘,偶然间想起小普,会哆嗦一下,呀,那娃如此睿智,接在手里,那是未来幸福的根基,却没能守住,子华虽是男娃,但一切看上去平平,从小看大,三岁知老,李子华早已经过了三岁,给他的感觉,远远不及小普一半,这让他心生悲凉,看着我一天天长大,有了比较,他忍不住要骂上两句,“狗日的,他凭啥有这么一个儿子?跌倒卡热屎上了,走了狗屎运!难道是陆宏昭隔代转世了?妈妈地,这就难怪了!一大粪勺子都刨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