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这儿吃,咋地?是!我的酒水是比不了后槽坊的货真价实,甚至还被大队商店掺水了,但这是无产阶级革命的酒!”沈冬秋踢了一下门边一种叫“黄盆”(大盆),淤泥烧的,叮当而碎。
“你能不能静下心来,听我说一句?”
“不能!也不想能!”
“一次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我是希望你能够听进去!”
“你说!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沈冬秋虚张声势,其实他心一直惴惴不安。
“我希望你能放下姿态,去后槽坊安抚一下!”
“不可能!我不可能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该舍的脸我舍了,可给脸不要脸,我只能奉陪到底,有什么阴招损招,他曹长风尽量使,我接着就是了,天塌了有地等着!”
“你到底有没有有为古铃想过?为你的一串儿女想过?如果仅仅是曹长风,不用旁人,我就可以说服他,可他背后还有那个他!”
“就那个寄生虫?书呆子?笑话,借他十个胆,放马过来!哼!想当年,我那么践踏他,而且一次次,都没敢动我一个小手指头,现如今更无需多滤!”
古淑华在那儿摇头,“你疯了!真的疯了!”她站起来,就走。
“妈!~?”
“他离那个时候不远了!”
“你究竟要干什么?我妈不是为了你好,她能上咱家门?你去把她叫回来!”泪水在古铃的眼圈里打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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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你去!杞人忧天!她是怎么想的?哼!”
小木匠贾令才正在自留地里泼粪水,闲置了一冬又大半个春,该种点儿什么了,贾大忠就慢慢消停走过来,柔和的风,将屎味传得很远,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贾令才最初不以为贾大忠不是来找自己的,也就没打招呼,一门心思按活干,他是那一辈人里的人尖,在很小的时候,就想把日子往崭新里过,可是身逢那个世道,父亲因为被割资本主义尾巴,在后背割出个鸡蛋大的窟窿,虽好利索了,但看着恐怖,贾令才兄弟四人,他行三,没有姊妹,他小子在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成人才的思维:娶媳妇,过日月!兄弟四人很快分居异爨,先旁人一步,走到那代人该走的人间正道上,除了精湛的木工手艺,还精通各种农活,耕地打场样样在行,土味理想也是理想,他曾经以自己的行为,感染过我,我虽自命清高,做不到他那样,毕竟是另一种榜样的力量存在,务实,才是一代农民该有的样子,是平凡人就要过平凡的生活。他虽比我年长十多岁,但他过早地开启务实之门,日子拖沓,到了1982年前后,他已经敏感到社会即将发生深刻变化,他先人一步,毅然丢掉他精通的木匠活,在苦涩里,干起了当时并不安稳,却很来钱的打破烂生意,别人还在观望,摇头叹息,他已经在那个领域里混得风生水起,走洲过县,货运货出,很是繁忙,我曾经因为囊中羞涩,找他借过钱,那时,正是我高中毕业之后,我听从伯父李建辉的建议,考取当时淮水专区的合同教师,他希望我能象苗建勇那样:成为民办教师,以一二十年青春为代价,最终转为公办教师,说实话,当时我是感激伯父这样安排的,可以一边教书一边写作,让自己擅长成为可能,从未想过参加高考,我以赌徒的心理,忍受着生活的饥寒交迫,别人的白眼讥讽,不婚不育的信念,想成名成家,坚持长达几十年的不懈写作,这究竟是一条不归路还是一条异样难走的路,我一直坚持到四十岁,妹妹李子莲1990年冬出嫁,2001年弟弟李子安结婚,我仍然我行我素,孑然一身,视钱财如粪土,2000年,我自辞下海,到钟吾市区去混,去过少华服装学校,去过文联,开过婚介所、职业介绍所,总想蜕变,可还是象个可怜虫,在别人已经发家的时候,我依然坚持,这其间有浑噩,有清醒,更多是沉沦,滋味千般,唯我独享,一个人,邂逅了一个人,她姓秦名春香,她改变了我的生活,虽然我的某些习惯与生俱来保留下来,但我已经脱胎换骨,艰难走上了一条俗人之路,这时贾令才才和我谈论起人生的真谛。
“北爷,你是久有凌云志的人,我们作为旁观者,不敢打扰你,生怕把你给耽搁,现如今你能知途迷返,我很心慰,那条路太难了,走不通,时也运也命也,我们生就的环境,决定了我们的命运,你是李建木的儿子,不可谓不聪明,就象你当初考大学一样,如果你退而求其次,考淮水师范,而不是北大清华,说不定你现在很可能不是老师,有可能是校长,或者更高,这正应了鲁迅那句话:言太夸则实难副,志极高则心不专!我们看到了你的努力,可……我也不想过眼下生活,但因肩挑重任,必须这样:因为我们承载着太多人的希望!理象太过丰满,现实又太骨感,硌手!”
这是很多年之后,他与我一段推心置腹的谈话,论家帮亲邻,他叫我一声爷,据老辈人说:李姓是这爿曾经荒凉的土地上最早拓荒者,贾姓是后来居上,和李姓人平分这一片秋色,见面晚一辈。
当贾大忠那天来找贾令才时,我却象个落魄的书生,拿根条子,正抽树干,这距离生猛海鲜的李瑞芹向我揭示真理只过去一天,我困惑且迷茫:要不要继续和她玩下去?李红霞到底比起李瑞芹差哪儿?我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