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也明白,祖母如此安排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他这个太注重哥们义气的特点,放在官场之上,那绝对是取死之道。
不仅难以扛起家族大旗,还会给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后来近二十多年的风风雨雨足以证明,老祖母的眼光,是多么深远而准确。
冯盎的官,越做越大,也越来越受到皇帝信赖。
反观冯暄,虽然贵为罗州刺史,但也就是一直在这位置上蹉跎。
况且,伴随着天下飘摇,这家伙又差点被那些岭南豪门子弟拖下水、造了反。
要不是在关键节点上冯盎奉旨南下建府招兵,又力劝长兄冯暄谨奉祖训、忠于朝廷、一同剿匪,这时候的这位冯家本代嫡长子恐怕就麻烦了。
不仅会是那些岭南大地上的着名反贼之一,而且一定会成为朝廷重点剿灭的对象。
影响太大,影响太坏!
当然,像如今这般建立新功、高升兵部的情况,也就根本不会发生。
时间,会让人成长、成熟。
经历,更是人成长、成熟的最大老师!
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冯暄,对于京城之行,既兴奋又忐忑,说白了是迷茫。
六
“兄长,明天就要启程去京城任职了,小弟我真的很为您高兴!”
“老冯家列祖列宗,也一定会为您感到骄傲。”
宴罢,兄弟二人携手来到书房,一边喝茶一边说些分别前的心里话。
听闻弟弟冯盎如此说,冯暄满面笑容,颇有得瑟。
“但是,兄长,作为亲弟弟,我该提醒的还得提醒。”
冯盎停顿了一下。
他喝了口茶,看了看兄长那踌躇满志的面庞。
“想必您自己心里明白,交游广泛,重哥们义气,这一点若是作为一个乡达族领自然足够了。”
“但是,在职场之上,便是大忌呀!”
听见弟弟的但是之反转之语,冯暄不由得一怔。
随即笑容敛去,冯大少的模样变得郑重严肃许多,应道。
“是啊,祖母的教诲,言犹在耳,这些年为兄也深有体会。”
“如今这要前去兵部,一想那京中多卧虎藏龙之辈,心中很是忐忑,还正要请吾弟多要提醒一二呢!”
冯暄的言语间,甚是诚恳。
冯盎闻此,心下满意。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兄长此去京师绝非一路坦途,肯定是几多凶险。
而目前两京朝中,那波诡云谲的局势冯盎自己就深有体会。
本来,以冯盎所想,自己南下剿匪,正好乘机约束子弟、偏居南方、韬光养晦,等待天下形势明朗之时,再行让家族徐徐入局图强。
然而,计划跟不上变化。
广皇帝,并不愿意让老冯家偏安一隅躲避清闲。
兄长入京任职、自己调任一方大员,这显然是广皇帝的帝王手段。
嘉奖安抚之余,也不无警告和质子意味。
“不管是西京还是东京,小弟我也算是都有所经历,那便给兄长说说,以供借鉴一二。”
“先说京邑之地。”
“此乃天子所居,自是天下之中,五方辐辏,四方来朝。而京师文脉昌盛,致今儒释道三教并立,庙宇林立,文化交融。”
“此外,京城之中,天下商贾云集,百货充盈,交易繁盛,财货流通。”
“其繁华之盛,实在是车马填街,楼阁连云,昼夜喧阗,绝非咱们这等高州茂名小县可比。”
“这样的地方,兄长自可想象,其英贤荟聚,鱼龙混杂。”
“既有达官显贵,也有市井小民;既有文人墨客,也有江湖豪杰;既有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也有阴险狡诈的小人;既有正义凛然的英雄,也有为非作歹的恶霸。”
“所以,兄长辞去,当明其京城居大不易。”
“其他暂且不论,但就朝堂之上朋党派系交杂、各种势力相互勾织之事,实在是一大学问。”
冯盎一边侃侃而谈,一边却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显然,自己的这些话语,也同样引发了他在两京之地那些并不愉快的记忆。
而从来没有做过京官的冯暄,自然是迷茫之中更显忐忑。
“那依弟之意,为兄当如何啊?”
忍不住的冯暄,低声问道。
“京师自是不比我们家乡,那里的官场民情复杂,人心难测。”
“兄长去了那里,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特别是那些官场上看似谦谦君子、实则是口蜜腹剑、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
“至于广场之上有哪些特别之人,有各有如何秉性,小弟也已以己之识,罗列成册,送与兄长一观。”
说着,冯盎拿起案几上的一本小册子,递给冯暄。
“现在不急!”
“您可以在路途之上,细细研读,争取在到达京师之前,全部记熟。”
“千万记着,这本册子,绝不能示之与旁人,即使是嫂嫂和几个侄儿,也绝对不可。”
“此外,也好心保管,一定不要遗失而平生祸端。”
“最好,兄长入京之时,就用火焚之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