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视线,定格在了苏明安之上。
“……”苏明安与其对视。
他止步在他无声的目光之中。
骑士的眼中,涌起了一片激烈的情绪——那是心意已决的笃定。
“队长。我在其他异界旅者的谈论中,听他们提起过你。他们说过许多风凉话,说过许多针对你的谈论。”谢路德说:
“他们说,你是‘第一玩家’,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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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说,你的排名永远是第一位,你的通关路线永远最完美,你对于道具、对于任务,对于npc,都会利用到极致,从来不留一丝余地。”
“他们说,‘第一玩家’理应带领他们,理应做他们的领头羊。”
“按理来说,不该是这样的吧。队长不必对这些人负责才对,队长也会有失误,也会有不是最强的时候。”
“但是,偏偏,据我了解,队长你一直是这样做的,你一直保持着最强,你从未辜负这些人的期望。哪怕被唾骂,被误解,你也一直从未放弃过离开这个位置。”
“你,理所应当地站在了战争的最前线,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战斗的指挥者,无比自然,像是天生注定般地,在所有人面前发表身为领头者的演讲。”
“队长。”
“——你也被名为‘第一玩家’的系统设定束缚了。”
苏明安瞳孔微缩。
风雪打在他的脸上,冰寒一片。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知道,队长,你是人啊。并非npc。”谢路德笑了。
风吹动他金色的发,他的语声越来越坚定。
“就像,跨海行动前的那场演讲一般,队长,我听出了你话语中的情绪,你并不是全然冷静,你并非,只是为了‘攻略’我们,才说的那段话。
……在想要打动我们的同时,你也在被你口中的‘爱’所感染了。
——所以,我是否可以得出,这种束缚并非纯粹的机械化元素组成,也是你身为人的,自我思考的决定?——那么。”
夕阳洒在他的肩头,血红落在他的眼睫,他的笑容,像是开出了一朵斑斓的花。
“……身为同你一样,也是‘人’的我,甘愿被‘光明骑士’的系统设定束缚。”
“我是人。我是……无法对此事坐视不管,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么多的居民替我去死的,人。”
“我是身为‘光明骑士’设定的‘人’。是能够自主思考的,独立自主的生命,是甘愿成为‘光明骑士’印象缩影的生命。”
“我既是,故事之中的角色,这片大地之上,属于‘光明骑士’印象的一片缩影,使命精神之中的一个‘受害者’。”
“……我也是一条自由的灵魂,一个能够与你独立交流的人。”
“促使我说出这段话的原因。既是——所谓的‘人设’和‘系统’在作祟,也是因为我拥有一个能够组织这些言语的大脑。”
“使命、精神、光明亲和天赋,这些都是我与生俱来。
“我像是一个由天生带来的一切所构成的生命体,人们说这叫命中注定。”
“我承受这些,我接受这些,我——思考这些。”
“我甘愿——直到如今,依然被我心中的激荡而起的情绪——以及我所恪守着的骑士精神所困扰。”
“如果说必须要有一个人为了大局去死。”
“——我甘愿成为这个‘永志’。”
“队长,这是我经过细细思考,妥善决定的成果。”
苏明安凝视着他。
愈渐平息的风雪,似一层薄薄的雾,衡阔在他们之间。
对方的眼睛,至始至终的坚定,此时满含光采,让人想到沙滩上反射的阳光的贝壳。
谢路德转过身。
他一步步地走下台阶,走得极快,而后将他手里的蓝色罐子,塞到了苏明安的手里。
他跪了下来。
血红的披风曳在他的身后,他低着头,以一种极为卑微的恳求姿势,跪在了苏明安的身前。
“对不起,队长,辜负了你的期待,我……不能再和你一起去吃烤肉了。”他低低地说:“……求你,成全我吧。”
苏明安轻轻叹气。
“你想好了?”他说:“你救下的,可能只是一群被系统操控的npc,他们与珍贵的你完全不同。”
“不。我已经渐渐明白……其实我和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谢路德轻声说:“无论是自己思考的,还是被操控的。都是鲜活的生命……就像我的妹妹长英。他们所有人,都同我一样,会哭,会笑,受伤会疼,被杀会死,也有着自己的思考与信仰。我……无法坐视那么多的他们,替我去死。”
骑士精神。
又是所谓的骑士精神。
它造就了这么一个正直谦卑到了极致的光明骑士,给了他自我思考的空间,又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向既定的道路。
但此时,
已经并不能再为这般结局的“注定”下定义。
“柠檬,电视机,巧克力。”苏明安问:“如果不关心他们,只是为自己考虑的话……你也不愿意和我去看没有战争的世界了吗?”
谢路德笑了。
“队长。”他说:“没有战争的世界,也可以是这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