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这才慢慢站起身来,但仍不敢站直身子,只是微微弓着腰,眼中满是敬畏与期待。

他们有苦楚是真,可背后若是没有人推动,他们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告状。

一位老者颤巍巍地走上前,扑通一声又跪下了,带着哭腔说道:“海老爷啊,我们都是那衍圣公府的佃农呐,被压迫得实在是活不下去了。那祭田本是供给圣人的,可我们却被压榨得没了活路,求海老爷为我们做主啊!”

这个老者率先开口,众人听闻,纷纷七嘴八舌诉说起来。

他们的口音不相同,来自各个地方。

“田里收成大多都被孔府收走,自己一家老小常常饿着肚子,并且还时常随意增加劳役,稍有不从便遭毒打……我们种的田是祭田,是朝廷供养圣人的,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是供给圣人的祭品啊……”

“田庄的那些头头太不是人了,孔家派过去收租子的人也太不是人了,谁家有了未出阁,长得齐整的女子,都要被带回孔府,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们哪有福分当孔圣人的祭品啊……”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个年轻人站了出来,他看上去比其他佃农要精神一些,眼神中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海老爷,小的也有话要说……”

海瑞看了一眼这年轻人,对其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可能这年轻人是告状的头头,他出来之后,原本嘈杂的声音,立马就静了下去。

“小的平日里在庄上也算是能识得几个字,懂得一些道理,我就问海老爷,我们这些佃农,我们的祖先是流民,在洪武年间,被太祖高皇帝赐给了孔家,为其打理祭田,现在都已经过了两百年了。”

“我们世代为圣人种地,种了两百年,圣人在大的恩德,我们也还完了啊……”

“更何况我们大多数人都不识字,也不懂什么圣人的大道理,他说了什么,办了什么,是读书人的祖师,是他们的祖宗,都跟我们这些穷苦人没有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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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想跟应天的那些佃农们一样,我们要有自己的土地,我们不要在打理什么祭田,成他们任意宰杀,摆在祭台上的猪牛……希望海老爷,能够为我们做主。”

年轻人的这番话,让周围的百姓纷纷点头称是。

而后,附和声此起彼伏。

仿佛,衍圣公府,已经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

在万历三年,张居正,张学颜两人搞全国人口清查的时候,孔家的田地,佃农都没有算进去。

因为其特殊性。

海瑞静静地听着,脸色越发凝重。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按察使孙景辉带着兵丁赶来了。

正如海瑞所言,巡抚衙门不会派人来,因为巡抚本人都被冯保提醒了,可他又怕出什么大乱子,便派人将消息传递给了按察使衙门。

孙景辉在应天府的时候,便是海瑞的下属,一听说,告状的人将官驿围了,也不多想,便调了按察使衙门的兵丁前来。

他翻身下马,在士兵的清道下,快步走向海瑞。

见到海瑞,他先是恭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海大人,下官听闻此处有事,担心大人安危,便急忙带了兵丁赶来。”

海瑞叹了口气:“都是我大明朝的百姓,不用驱逐。”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