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程千帆看那人的背影神似何关。
程千帆自然是不会怀疑自己是眼花的。
只是,他此时又不得不怀疑自己看错了,或者是认错人了,只是有人的背影同何关的背影相似罢了。
因为,那个人不可能是何关。
……
因为,何关早已经牺牲了。
在数月前,程千帆从组织内部得到了新四军东进支队连长黄中原同志牺牲的消息,黄中原就是何关!
当时,程千帆是异常悲痛的。
秦迪早前牺牲了。
阿关现在也牺牲了。
法租界巡捕房‘培养’的同志,一个又一个的牺牲在这场伟大的抗日卫国战争中,程千帆的内心是悲痛的。
尤其是何关,两人的关系莫逆,何关的牺牲带来的悲伤,令只能夜深人静之时孤单承受的程千帆,是那么的痛苦。
他曾经带了若兰和小芝麻去何府做客,面对何妈妈的时候,程千帆还只能笑容以对,实际上他的内心是那么的悲伤,他为这位伟大又可怜的母亲感到悲伤。
两个儿子都没了,都牺牲在抗日的战场上,这是令人敬佩的,但是,对于何妈妈来说,对于一位母亲来说,两个孩子都没了,这又是多么绝望的事情。
程千帆活动了一下左边臂膀,他有强烈的想要抽烟的欲望。
他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出烟盒,却是空的。
他便想着,倘若在巡捕房,倘若何关还在巡捕房,一切都如几年前,他没烟了,便会自然而然的去何关抽屉里取,而阿关总会有存货,而且是他喜欢抽的牌子……
……
“找到高尧没有?”丁目屯双目赤红,清秀苍白的面容竟因此多了几分血色。
“没有。”二春擦拭着额头的汗水,苦着脸说道,“老虎桥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高尧的身影。”
“高尧!”丁目屯咬牙念道,“汤炆烙!”
他有些烦躁的点燃一支烟,只是抽了两口,便毫无意外的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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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任。”二春关切说道。
“出去!”丁目屯面色铁青,摆摆手。
“是。”二春说道,“那,艾恒?”
“关起来。”丁目屯不耐烦说道,“不要让任何人和艾恒说话。”
“明白了。”二春点点头。
丁目屯看了二春的背影离开,他突然有些头痛。
二春忠心无虞,就是这脑子实在是不够机灵。
这么想,他便又想起了童学咏。
丁目屯是十分欣赏童学咏的,童学咏做事谨慎,关键是还极有分寸,看似有些过于老实了,实际上丁目屯很清楚,这是因为童学咏出身红党,和青帮的、中统的以及军统的这些都玩不到一起去,这个人就是很小心翼翼的活着,小心翼翼的做事,既机灵又从不越矩,不会抢风头,但是,吩咐他做的事情又绝对可以放心。
这样的童学咏,丁目屯很难不欣赏。
然后他又有点自我怀疑了。
此前丁目屯在与汤炆烙、童学咏的谈话中,并未从童学咏的身上发现什么疑点,反倒是汤炆烙有两处应对不当,这使得丁目屯是倾向于汤炆烙有问题的。
但是,二春发现了高尧没问题,艾恒有问题,这使得丁目屯惊讶,看来有问题的是童学咏,而并非是汤炆烙,这不由得令丁目屯感叹童学咏的出色,在那种情况下竟然并未令他看到丝毫端倪。
但是,现在艾恒轻松被秘密逮捕,并未有过多的反抗,此前更是并未有潜逃之迹象。
反倒是高尧悄悄逃走了。
这不由得令丁目屯再度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莫非还是自己的初始判断是正确的,童学咏没问题,汤炆烙有问题?
嘶——
陷入思考的丁目屯被香烟烫了手,他忽而心中一震:
或者说,童学咏和汤炆烙都是有问题的。
这两人在冈田俊彦失踪之事上,都有脱不开的关联?
这么一想,再细细琢磨,丁目屯似更加倾向于此种可能了——
汤炆烙的三分组和童学咏的六分组最近一直在联合行动,其中一方有问题,是不太可能瞒过另外一方的,除非此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这么一想,丁目屯的面色更加难看了。
他忽而有一种被两个下属联合隐瞒,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愤怒,最终这愤怒情绪又化作巨大的耻辱感,再转化为更为强烈的愤怒情绪。
铁青着脸孔的丁目屯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我是丁目屯,要日本国大使馆,我要和清水董三阁下通话。”
刚才手下人慌里慌张汇报高尧失踪了,丁目屯方寸大乱,直接对电话里说‘不要通话’,就挂掉了电话。
现在,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向清水董三汇报了,再晚一些的话,老虎桥外面的小泉信泽便等不及了。
……
“怎么样?”方木恒问何关。
“一切顺利。”何关点点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刘大哥来见我们。”
“走。”方木恒点点头,“这里是维新政府机关医院,人员复杂。”
何关不动声色点点头,两人很快便没入了医院外面街道的人潮中。
午饭时分了。
赵国梁按照惯例从小蔡手中接过饭盒,他指了指泡好的茶水,示意小蔡请自便。
打开铝饭盒,里面是两个香菇青菜馅的包子,还有一些糟毛豆,一根切断的生黄瓜。
赵国梁拿了生黄瓜,走到窗边慢条斯理的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