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次的胜利,对于他们此时的精神状态来说,只会艰难许多。
“别放弃。”他说:“不到最后一刻,别放弃。我不会放弃你的。”
茜伯尔似乎想笑,她在笑,她一路疲惫了这么久,终于能有个人会一直陪在她身边。
但她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你,不要……回头。”她说: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死去的模样,尸体很脏,伤口很丑,那样的我太狼狈了。”
“好。”苏明安没再回头。
他感觉背上的重量,已经越来越轻。
“不要……责怪那些族民。”她说。
“他们只是一群……被欺骗的,渴望活下去的可怜虫。而我……有能力……救下他们。”
苏明安没说话。
“我……没见过春天,也只见过一次花开。”她说:“我想……下一次,和你看见花开。”
“胜利之后……你会成就佰神……我们一起推翻那面黑墙,要外来人正视我们的立场……”
“我们一起建设这里……盖房子,清扫森林,收留落难的族民……我想……我想去外界看看,我想看海,我想……”
她的眼神越发涣散,漆黑的液体放射状占据了她的瞳孔,张牙舞爪地叫嚣。
宛如蜻蜓点水,她腐烂的手蒙在他的眼前,似乎不想让他看见她死亡的样子。
“当你再度睁开眼……我们……在木屋之前……见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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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你一定要……出现,别走……别再留我一个人了……”
“好苦,这太苦了……”
她的声音消失了。
好像有一只鸟儿,已经乘着风向天际飞去,要奔赴下一场旅程。
哪怕这只鸟儿的爪子被锁在穹地,骨头被打断,翅膀被锁在愚昧封锁的信仰之中,她的视线和意志却永远向着天空,向着黑墙之外的世界投跃而去。
她永远骄傲永远如火耀眼,她是逃离笼中的向往自由的鸟,奔跃雪地征服森林的野狼,哪怕再受伤再痛苦,永远会挥舞着束缚着枷锁的翅膀向着天际冲去。
……
【有一些鸟儿是关不住的,它们的每一根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
……
她遮在他眼前的手,无力地向下垂落,只堪堪动了些许,手腕便因为腐烂过度而断裂下来,躺在他脚前的土地。
苏明安停下了步子,一动不动。
他盯着那只彻底腐烂的手,感觉身后的重量在这一瞬,完全消失。
他走着,走着。
她就消失了。
漆黑的烂泥,顺着他的脖颈灌入,她的头部、躯干、四肢,都在一瞬间化为了黑色的液体,火辣辣的,淋了他一身。
他安静地保持着单手托举的姿势,手掌上却只剩下了黏腻的黑泥,他缓缓,缓缓地侧过头,望见他的背后,除了黑色,空无一物。
“……茜伯尔?”他盯着黑泥,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死了,而她有死亡回档。
她说她只要一死,世界就会重置,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只要他一眨眼,时间就会回到战争开始的第一天。
——可为什么,他站在原地,却依旧只能看到那滩她死后腐烂的污泥?
她已经死了,按理来说,世界不应该随着她的死亡而重置吗?
他望着地上她的黑泥,混沌的思绪涌上心头,被烧灼似的惊悚感打断。
茜伯尔死后,世界会重置到战争开始的第一天,因此她认为她拥有死亡回档,死了就能回到第一天。
但死后的情况,她其实一无所知。
那么,
假如世界重置的理由——并非她的死亡……呢?
如果在她死后,世界还在继续运转,它到了固定的某一时刻,才开始重置。她只是唯一保留死前记忆的人,而并非重置的发起者……
他的心脏异常性地颤动了一下,全身都开始为这种猜想而颤抖。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恐慌如洪水般灌入了他的胸腔,撕裂着他早已安定的情绪。
……
【——如果世界重置的理由,】
【并非某个人的死亡呢?】
【那么他的死亡回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