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成为了最厚重的雨雾。如果深入肺腑的都是潮湿的梅雨,菌丝便会生长在每一个缝隙。当幸福成为必须要做的责任,就没有人可以幸福。
有人不愿意做一只沉默的绵羊,却被束缚四肢,堵住口舌,无底线的索取剥光了它们的皮毛,使病无所医,老无所养,直到无人敢于发声——
——于是苏明安的声音响起来了。
“我在这。”
他回应了女孩的呼唤。
他握住女孩的手,另一只手撑起了伞。
“哗啦”一声,鲜红的伞面撑起,仿佛一滴雨中鲜红的血。
伞面之下,女孩终于感到了片刻宁静。她的身上很重,浸满了雨水,一滴一滴顺着脚踝滴落在地,她差点以为自己会栽倒在地面上。
但当那顶红伞撑起来后,雨水不能再压垮她,疾风无法再吹倒她。
伞外的暴雨倾盆,疾风刺耳,伞下的二人极为安静,女孩默默握着苏明安微暖的手,冰冷与温热一寸寸传递。
人们哭天喊地的声音四处狂飙,他们用力地挖掘着石块,却已经什么都留不住。
这时,圆帽官员和警卫们围了上来,走近了苏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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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是你们都市守护部的责任。”圆帽官员噼头盖脸就是这么一句话。
苏明安侧头。
“要不是你们一心想向政府求个解释,我们也不会特意来给林奶奶颁发市民荣誉勋章,告诉她真相,她也不会刺激情绪导致病情恶化。”圆帽官员指了指废墟:“那么多人失去了房子,你们有很大责任,谁让你们插手我们城市的政务的?我会向都市守护部提出举报,批评你的行为!”
“……?”
苏明安感到了疑惑。
不是疑惑于官员的脸皮厚度,他只是在疑惑,到底是怎样的考试制度诞生出了这种尸位素餐之辈,到底是什么将他们腐化至此。
但很快,他想明白了,因为这世间到处都是“沉默的大多数”,所以只要擅长于批判他人,自身就能显得越发“正直高尚”了。
“你管这叫荣誉?”苏明安说:“一个儿子对母亲最后的爱,一个白发老人宁愿自我欺骗却被迫拿回的清醒——管她这样痛苦换回的死亡证明——叫荣誉?”
“……”官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所以你是想说,她不应该参与集会,也不应该向政府讨个说法。倘若她目不必视,耳不必闻,就不会知晓是她自己杀了她儿子,她也不会落到这个结局……是吗?”苏明安用陈述句的语气发出疑问。
官员红润的脸抽搐了一下,嘴角颤抖片刻,还是厚着脸皮说道:“如果林奶奶她不知道真相,那就会是——英勇的年迈市民杀死异变体的故事——这样不就很美好了吗?大家都有面子,她会是荣誉市民,这栋楼也不会倒塌,这些居民也根本不会被连累!”
……都是你们追求真相害的!
……如果林奶奶一直被蒙在鼓里,做一个聋子、一个瞎子,天天等儿子回来,事情根本不会落到这一步!
望着他的眼神,苏明安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根深蒂固的黑暗。原以为只要治疗一个黑雾病,让病人们重获健康,这个世界就能变得生机盎然,但原来疾病早已根植于人们的心脏。
……
【——如果她根本不知道真相,那就会是——“英勇的年迈市民杀死变异体”的故事,这就是皆大欢喜的he(happy end)了。】
【——所以,你凭什么要追求一个让所有人都不高兴的te(true end)?】
……
苏明安抬起头,斜飞的雨滴落在他脸上。
除非连根拔起,撕扯得血肉模湖,否则根本无法治愈这种疾病。
乌云已然覆盖了每一寸土地,苦雨笼罩着这座城市,他看不见光。
“叮冬。”
手机发出声响,苏明安拿起一看,是苏洛洛发的短信。
……
【苏洛洛:你还好吗?】
……
由于吕树就在苏洛洛那边,苏洛洛知道苏明安的处境。她不希望他伤心,哪怕这世道就是如此。
苏明安自言自语“我很好”。
他在想是不是要回复她,她能看出他简短言语中的敷衍,她能知道他的心情定然不平静。
这时,又是一声“叮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