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看周大海这副样子也懒得跟他废话,让旁边的人挪了挪身子,露出自己的半截空裤管给周大海看:“下场。”
周大海顿时噤了声,战战兢兢地找了个地方坐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地方。又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主动过来和他搭话:“没事儿,别紧张,这活简单得很。明天和我们上街照我们说的做就行——我叫林驹,他们都叫我狗头。你嘛......叫我狗哥就行。你叫啥名字?”
“我......我叫周大海......”
“好,大海,以后你就跟我混了!”狗头一把搂过周大海,后者慌张地四处乱瞟,却只找到一扇对着走廊的窗。
这里,看不到月亮。
职业乞丐的工作比周大海想象中要难,但除了第一次被当众拆穿他愣在原地,最后狗头拖着他逃离现场之外,在狗头的带领下,并没有太多困难。晚上领工资的时候,他捏着手里的钞票,心想这老板干的虽是骗人的行当,却比先前工地的老板要好太多了——起码他不拖欠工资。
这之后他越来越有干劲,虽然有时候一些小学生把攒的零花钱放到他的碗里时,他会有些内疚,甚至有想把钱还给对方的冲动。
狗头看出周大海的想法,及时拦住他,等小学生离开后和他说反正这钱不给咱们他们也会拿去买垃圾食品吃,那玩意儿对孩子身体伤害可大,把钱给了咱他心里开心,身体也健康了,一举两得,多好。
周大海仔细一想觉得狗头说的有道理。听说城里经常有人吃垃圾食品死人哩。在这之后他收钱就更加心安理得,道谢也逐渐熟练了起来。
这天,周大海和往常一样和狗头上街“工作”,正当他在把脚藏起来装成截肢的样子,双手推着车要出来时,面前跑过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是之前和他一起睡在天桥底下的乞丐兄弟们。而在后面追打他们的,正是带他的狗头。其中一个乞丐不慎跌破了腿,手里的破碗掉在周大海的面前。周大海捡起碗想要还给他,对方正要道谢,抬头看到他的脸,顿时停下了伸到一半的手。狗哥还在后面追着打骂,他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跑走了。狗头停下脚步,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说道:“妈的,敢在老子的地盘要饭,不揍死你算好的!”随后踢开周大海手里的破碗,“连碗都是破的,呸!”
周大海颤抖地开了口:“狗哥......”
他想问狗头明明大家明面上都是乞丐,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但他马上又想起每天领到的钱以及大哥的空裤管,又把嘴闭上了。
“嗯?咋了?”狗头没发觉他的异样,随口应了一句。
“没......没啥,我就是问问咱们啥时候开工?”
“哟呵,上道了!你小子可以啊!开始上进了?”狗头对于周大海的这番话很是满意,转身去准备自己的行头,留下周大海一个人对着地上那只破碗和殷红的血迹出神。
晚上大家都在打牌的时候周大海偷偷溜了出来。他到药店买了瓶红药水,又买了馒头和水,想去给乞丐兄弟们道歉。他来到熟悉的天桥下,却没看见一个人。桥底下只写了一个字,不是平常随处可见的“拆”字,周大海不认识。
过路的人告诉他,那个字念恨。
周大海沉默地把红药水和馒头放在天桥底下,转身离开了。
今夜乌云密布,没有月亮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