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津夜市得名于得胜桥在更名之前的名称“云津桥”,取“云南之要津”之意,自打清朝道光年间“云津夜市”形成以来,往来商贾络绎不绝,十分繁荣。但因为咸丰、同治年间,昆明战乱不断,又遭地震、水灾,人口骤减,得胜桥遭严重毁坏,周边商业自然也被摧残殆尽,“云津夜市”一度濒临衰败。
但一九一零年滇越铁路建成通车,起点站就在得胜桥旁,接着便是对外商埠的开放和外国商铺的引入,得胜桥周边的商业重新发展起来,得胜桥西岸的巡律街、广聚街,洋行林立、商号栉比,街道上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本地人、外省人、西洋人、安南人、两广人往来不断,这里又成为繁盛的商贸中心。崳
加之昆明周边运输以水运为主,盘龙江下游河道负担着昆明与周边各郡县的水路交通,昆明周边的粮食、蔬菜、木柴等货物就可以经由滇池和盘龙江船运至得胜桥一带,并由此进入昆明城,因而在此地形成了繁荣的码头市场。
过往船只在得胜桥旁的码头装卸完货物,辛苦了一天的船夫们便纷纷上岸,去云津夜市喝酒吃宵夜,顺手做点儿小买卖。天黑以后,街道两旁的许多店铺都关了门,许多商贩就在商铺的屋檐下支起摊子,点上油灯和蜡烛,开始叫卖。和店铺里的生意不同,云津夜市卖的更多的是老百姓都买得起的便宜货,但品类却一应俱全,比如蔬果、鱼虾、布匹、旧衣、皮革、针线、器具、杂货之类,甚至还有珠宝玉器、古书瓷器,只看买主有没有眼力,买到好货。
因为云津夜市向来通宵达旦,从黄昏到凌晨一直人流不断,“三剑客”赶到的时候依旧熙熙攘攘,十分热闹。为了尽快找到玉大椿,他们商定最后无论找没找到大椿,都在金马坊和碧鸡坊中间的街道上碰头,之后三人分头行动,他们走街串巷,一边走一边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可他们的声音却淹没在商人的叫卖声和百姓的喧嚷声中,只能像无头苍蝇一般地乱撞。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三个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身上的伤处酸痛不已,可中间在街上碰到过许多次,谁也不肯放弃,所以每次碰头之后又各自分开,继续寻找。贺础安垂头丧气地走在巡津街上,这条街他已经来回找过三遍了,嗓子都喊哑了,双腿也跟灌铅了一样,他偶然经过马路对面的一间茶叶行,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瞥,没想到竟然在门口看到了那个熟悉的伶仃瘦弱的身影,此刻正动不动地看向店内。
贺础安没有喊玉大椿的名字,而是悄悄过了马路,走到玉大椿的身后。贺础安好奇玉大椿在看什么,便向店内看去,只见年过而立的茶行老板正在教自己的小女儿用毛笔写字,他耐心地扶着女儿肉乎乎的小手,教她正确的握笔姿势,即便是女儿写坏了也并不责骂,玉大椿痴痴地看着,似乎全然忘了自己此刻危险的境遇。
贺础安忍不住开口轻唤:
“大椿……”
玉大椿恍若大梦初醒一般,身子一颤,猛地转过身来,胳膊用力一挥,贺础安毫无准备,脸上狠狠挨了一下。玉大椿看清来人,又看到贺础安脸上的青肿和唇边未及擦干净的鲜血,眼泪刷地一下就掉落下来,内疚地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愧疚。
贺础安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赶忙解释道:
“没事,别怕,这不是你弄的,快跟我走吧,追你的人都被我们打跑了!”
玉大椿抹了一把眼泪,用力点点头,露出一个又感激又愧疚的笑容。
想到陈确铮和胡承荫此时还在没头苍蝇般的乱撞,贺础安就发愁怎么去找他们,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去金马碧鸡坊等他们,随后很快便在巡津街上碰到了他们。“三剑客”念及玉大椿之前刚刚投井,身子虚弱,便不顾囊中羞涩,破例叫了两辆黄包车,胡承荫和玉大椿坐一辆,陈确铮跟贺础安坐一辆,黄包车夫拉着四人从东南角到西北角,穿过整个昆明城,奔向昆中南院的联大女生宿舍。
到了七号宿舍,陈确铮敲了敲窗,楚青恬立马惊醒了,她打开窗户,看清来人,立马叫醒了梁绪衡和廖灿星,三人匆匆穿好衣服,出了宿舍,看到“三剑客”身上的伤,姑娘们十分担心,得到了再三的保证才终于打消了她们想要立刻去医院的念头。
陈确铮跟她们大概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梁绪衡义愤填膺地说:
“实在太气人了!亏我当时还相信那两个坏蛋跟大椿真是一家人!大椿妹妹,真是对不住,上次我还说要帮你主持公道,却没能帮到你,让你白白又受了许多苦。现在好了,老天爷又给了我一次机会!大椿,你相信我,我就是学法律的,这次我一定帮你把卖身契讨回来,让你重获自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看着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梁绪衡,楚青恬的神情中有些担忧和迟疑,贺础安的目光中却满是钦佩和爱慕,在他的眼中,仗义执言、古道热肠的梁绪衡在闪闪发光。
事情都交代清楚了,陈确铮也准备离开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今天晚上大椿就拜托你们了。”
廖灿星拍拍胸脯:
“你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把她照顾好的,明天早上九点我们会准时把她送到农校门口,你们就放心吧!”
陈确铮点点头,看向梁绪衡:
“我估计现在那集园的老鸨已经知道我们把大椿带走了,我和狐狸准备明天就去找那老鸨谈给大椿赎身的事,绪衡,等我们回来找你。”
梁绪衡下巴一抬:
“我也一道去!”
陈确铮看了看贺础安,露出顾虑的神情:
“绪衡,为了后面的官司,说实在的,你若是去了,自然很有,可是今天晚上我们已经打了一架,明天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我实在担心你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