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旋即轻轻收回了结成金刚拳印的手掌,竖起单掌,对王魃微微一礼,歉然道:
“阿弥陀佛,檀越,方才多有得罪。”
王魃被这一幕搞得不明所以。
但见对方并无恶意,连忙也回了一礼,随后疑惑道:
“前辈……敢问方才到底是为何?”
慈无却笑了笑,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反问道:
“敢问檀越,对如今小仓界的情况,知道多少?”
“小仓界?”
王魃眉头微皱,旋即摇了摇头:“晚辈一心修行,且境界低微,并不是太清楚如今局势。”
慈无却笑了起来:
“大洪水之事,檀越亦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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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魃心中一动,开口道:
“此事自然是知晓的,只是除此之外,晚辈所知不多。”
慈无轻轻摇头,又问道:
“无碍,那檀越觉得,三洲群起,与风临洲争夺栖居之地,未来谁胜谁败?”
王魃顿时迟疑了下。
“檀越直说便是。”
慈无随和道。
王魃看了眼对方,还是口不对心道:“风临洲固强,但应对三洲之力恐也为难……”
“呵呵,檀越所言,恐非真心。”
慈无闻言微微一笑,旋即自顾自道:
“三洲固然尽起,可毕竟远渡重洋,犹如无根之木,而风临洲却不然,风临洲三宗之名,远扬九洲,三洲纵是一时强盛,却也终为土灰。”
这话顿时让王魃有些意外:
“前辈看好风临洲?”
慈无却也摇了摇头:
“三洲固然凋敝,可风临洲以一己之力抵挡三洲,即便是胜,也只会是惨胜。”
“若此时有外洲修士趁乱而来,即可一战而下。”
王魃顿时皱起了眉头:
“依前辈的话,三洲本不该与风临洲交战才是……”
“不战亦不行,大洪水之下,三洲陆沉,亿万兆生灵毁于一旦,三洲修士,便是最后一点余烬。”
慈无再度摇头道。
王魃的眉头顿时越皱越紧:
“战不是,不战亦不是,难道就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慈无听到王魃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幽幽叹道:
“是啊,战也不是,不战也不是,难道,就没有别的路么?”
旋即,他反问王魃道:“若是檀越你,可有办法么?”
王魃微微迟疑,脑中倒是立刻便跳出了些许的念头。
试探道:“不如化整为零,分散往其余各洲,如此或许不会引起当地的反弹……”
慈无却缓缓摇头:“此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王魃顿时沉默了。
对方所言,的确如此。
三洲之物力尽归于这些逃难而来的修士,光是王魃遇到的那几个涂毗洲金丹修士,便已经是富得流油。
若是分散开来,必定会引来争夺。
而想让这些修士们以放弃资源为代价,求得生路,或许有少部分人会这么做,但绝大部分修士都不可能如此。
放弃修行资源,那与凡人又有何异?
还不如尽起兵戈,自求生路。
“檀越还有办法么?”
慈无却是又追问道。
王魃迟疑了下,旋即说出了另一个办法。
……
大晋。
天京城。
深宫之内。
一位身着太子衮袍的青年人,正跪伏在一处殿宇前,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一旁,当今大晋名义上的主宰者,晋帝秦运桓面色微沉地站在青年身侧,身体微微前倾,语气中带着一丝恭敬:
“父亲,凌霄遇……遇难,胜雍这个当父亲的虽负全责,可也毕竟是无心之失,我们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宫殿内,顿时传来了一道浑厚的嗔怒之声:
“你不用为他开脱,你这个当爷爷的,难道就没有责任么!”
秦运桓语气微滞,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黯淡:
“儿子……自是不可推卸。”
相比起大楚,大晋皇族嫡系子嗣十分稀少。
尤其是到秦凌霄这一辈,嫡系之中男丁倒是不少,却只有一个女娃,且其天资聪颖,天分极高,自是备受宠爱。
不光是自己的父亲喜爱,时常带在身边指点,便是自己这个当爷爷的,也是百般疼爱,骤然听到凌霄失踪,随后连魂灯都熄了之后,差点没把秦胜雍这个太子活活打死。
但事已至此,再是责备也已无用,眼见着秦胜雍被禁去了修为,在这跪了数月,他心头那股气也勉强消去了一些,再加上各方面的求情,他也不得不亲自来此,把太子给接回去。
只是看样子,即便隔了数月,老头子仍还在气头上。
宫殿内,那声音忽然语气缓和了些:
“我总觉着小凌霄还活着……你们去海障那边看了没?”
秦运桓连忙道:“父亲之前说过之后,四弟便立刻亲自前往,不过南部沿海的这条海障咱们为了抵御三洲修士,放任其成长,如今规模愈大,实在是难以勘察,四弟只是元婴境,也只能匆匆检查一遍,并没有发现凌霄……踪迹。”
那声音却仍有些不甘:
“我听说小凌霄是被地脉转移走的,你们有派人查过地脉么?会不会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
秦运桓迟疑道:
“这……地脉变化无常,咱们没有特别擅长这方面的人手,倒是万象宗那边,厚土峰的胡峰主和千流峰的苗峰主如今都还在那边搜罗,听说还有几位峰主也在那边……凌霄和万象宗的弟子一同失踪,想来若是他们找到了自家的弟子,应该也能找到小凌霄,对了,长生宗的人也在帮忙寻找。”
宫殿内顿时传来了有些气恼的声音:
“糊涂!两宗虽与我秦氏世代交好,可打铁还需自身硬,莫要全将希望寄予在别人身上!”
小主,
“是,父亲教诲的是……只是,运桓仍是不太理解,两宗宗内化神、元婴如此之多,明明可以御敌于海上,为何非要只派出少许修士在西海国驻守,他们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秦运桓不解道。
听到秦运桓的话,宫殿内的声音,微微沉默后,终于回道:
“或许是想着趁机磨练出一批化神,又或者有其他的打算……太祖留下关于此界的谶言,如今已经越来越接近,咱们也不用理会这么多,跟着他们便是,看在太祖的面子上,他们不会舍下我们。”
秦运桓闻言,若有所思。
“行了,你这次来的目的我知道,把这小子带回去吧!另外,继续给我找!小凌霄是我的后裔,我的灵觉不会有错。”
宫殿内,那声音再度道。
“是!父亲!”
秦运桓连忙拉起了旁边的秦胜雍,然而这才发现,秦胜雍竟不知何时,已经昏死了过去。
秦运桓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心疼。
打骂的时候痛快,可回过头来,这毕竟还是自己的子嗣。
为人父母,便是修士,又岂能真的无视。
更何况堂堂元婴修士竟然生生跪晕,恐怕不光是被自己和父亲轮流惩罚的缘故,也是他心内自责过度,甚至影响到了道心,以致心魔丛生所致。
当下心中一叹,连忙将太子秦胜雍带走。
很快,皇宫之内,便有数道元婴修士,匆匆往西海国方向赶去。
……
“檀越是说,去寻找大洪水的源头,从源头解决?”
慈无看着王魃,微微侧目,只是眼中却看不出有什么想法。
王魃点点头,旋即露出了一抹赧色:
“晚辈可能是有些异想天开了,晚辈不知道这大洪水究竟是从何而来,竟能将三洲淹没,可万物皆有来处,若是了解了这大洪水的根源,咱们或许便能有办法缓解,甚至消弭掉这场灾劫。”
慈无微微沉吟,旋即道:“这便要从膜眼说起了。”
“膜眼?”
王魃微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之前在遇到那处能够源源不断生出飓风的漩涡时,秦凌霄似乎也曾提到过。
只是对方明显也所知不多,仅是提了名字,这膜眼到底是什么,王魃却也不太清楚。
不懂自然便要问。
“敢问前辈,这膜眼又是何物?”
慈无看了王魃一眼,微有些讶异道:
“吾若是未曾看错,檀越传承的,应当是上古之时便流传下来的万法脉,尊师难道未曾提过么?”
王魃心中一凛。
万法脉一旦完成五行互生之后,极难被看出根底,却没想到这僧人竟是一口便道了出来。
莫非是和那个明善一般,能够读心?
王魃心中思索,口中却是道:
“可能是我修行还未到家,老师不曾提起。”
慈无看了眼王魃,似是知道他是胡诌一般,只是并未拆穿,而是解释道:
“膜眼,或者也叫眼子,便是此界天地胎膜破损之处。”
“与界外相连,内外感应之下,而生出种种异象。”
“膜眼所在,必有灾劫,或是天火,或是妖风,或是倾世之水,或是灭国之雷……此间海障之中,便有能生出元磁的膜眼,故而这整片海域,都被元磁之力覆盖……”
“这些元磁,竟是膜眼产生的?”
王魃难掩吃惊之色。
他猛然间想到了中胜洲修士临时洞府内的那张地图。
之前他还有些不解,可是如今想来,地图上的那些黑点莫非就是膜眼的位置?
想到这里,他又忽然一惊,忍不住看向慈无。
“大洪水,莫非也是……”
“檀越所猜无错,大洪水之源头,正是一处膜眼。”
慈无微微颔首。
王魃此刻心中却猛然又回想起,昔日在燕国玲珑鬼市之时,师父姚无敌和唐籍师叔都曾提到过,天门教的教主被抓去堵了眼子。
当时他还不明白,此刻却顿时联系了起来,忍不住道:
“这膜眼,莫非无法堵住么?”
慈无摇摇头:
“寻常膜眼,即便不刻意去堵,时间稍久,便可自然而然恢复愈合,需要堵的,都是陆地之上出现的膜眼。”
“而大洪水源头处的那膜眼……深处极西海域,此前无人知晓,即便是有人知晓,也并未当做一回事,时日愈久,此膜眼非但没有消失,竟是越来越大,在接连与周围的几个膜眼连通之后,便成了一个堵不上的窟窿。”
“连化神都无法填补么?”
王魃忍不住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