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些话,脱欢等人其实已经有些迷惑了。不过,郭康却有了些兴趣。
“我看,问到现在,也没什么意思了。”他把手里的册子合上,直截了当地说:“说实话,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也不信你这些想法是一天就成型的。相比你计划做什么,我现在对你如何产生这些想法,为何要这么去做,更感兴趣了。”
“这样吧,你说一下你是怎么产生这种想法的。”他说:“就当是我自己的兴趣,想问下吧。”
“这个想法,大概有三四年了吧。”欧多西娅想了想,说道。
“这样一来,就算高等教育发达,也没法产生质变,对社会有什么推动。”他举例道:“你看,希腊人其实不缺官僚。大学里出来的人才,一直可以治理国家。但是,因为没有教育的普及,所以,能去接受高等教育的人,其实都是各个豪族的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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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从孔夫子开始,知识的扩散已经成了习惯,无法阻挡了。这种垄断也只是暂时的,从魏晋南北朝开始,寒门就开始反复试图冲击世家对权力的垄断,到了唐朝,传统世家其实已经换了很多轮,远没有东晋时那么夸张了。尤其是印刷术出现之后,学习知识变得廉价了很多,世家还想要试图垄断权力,面对的反对力量就越来越大了。”
“那,你还研究出来什么了?”史恪也连忙问:“为什么中原的世家没有了,我们这边感觉倒还挺正常的?”
“是我教的。”欧多西娅看起来已经破罐子破摔,反而不在乎礼节和忌讳了,直接说道:“我之前有段时间,陷入了绝望的境地,甚至连自己应该怎么做,都不知道了。地中海世界,尤其是希腊的历史上,很少有这种能够指引大家故事,但塞里斯的历史上却很多。所以,我那段时间,就特别喜欢看这些故事。”
“从事这类职业的人,确实活不太长。疾病,甚至只能算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她想了想,说道。
“我们自己就是世家吧,那当然得研究清楚了。”郭康反而比他还意外:“这都不琢磨懂,怕不是今后怎么完蛋都不知道吧?”
“在海上更完蛋。”史恪也深有感触地说道:“海上生活枯燥又劳累,很多船员都忍不住,上岸就要狎妓,然后染上各种古怪的病,在出海的时候,莫名其妙地死掉。哎,要是有什么替代的娱乐方式就好了……”
“他们这边的人不行啊,落后很多的。”郭康连连摆手,说道:“别说世家门阀了,他们这边,都还是血缘贵族时代呢。这帮人哪轮得到黄巢?他们缺的是孔夫子。”
“伱们是不是把话题都给扯远了。”狄奥多拉提醒道。
“战国到两汉,出现了一大堆‘家学’。经师们通过血亲、也通过弟子的关系,重新建立一套网络,传授知识和统治的技术。那些血脉能追溯到远古时期的老贵族,渐渐退出历史舞台。从这时候起,能够垄断教育的门阀,取代了他们。”
“这些人当了官之后,也是优先服务于家族利益。各个豪族实际上垄断了军权和政权,所以他们也有能力争夺中央权力,让国家陷入东晋那种状态。国家的状况,也完全看君主的个人能力。”
“因为之前没有这个土壤。”郭康不假思索地说:“这方面,塞里斯的历史规律,非常直白,一眼就能看出来。”
“我明白了。因为环境太恶劣,处境太艰难,所以你心生怨气,想要搞点事情。”脱欢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是不是还教人家小孩子念黄巢的诗?我们巡视的时候,就碰到了一群会念黄巢诗歌的贫民区小孩。虽然他们没直接说是谁教的,但按照那个描述,怎么看都感觉就是你。”
“花柳病会严重影响战斗力,还有传染的风险,所以一旦查到,就从军团中开除,剥夺享有的各项权利——而且,就军团那个训练强度,这些人也是伪装不了的。对于这个规定,反对的人就少了很多,因为大家都不想因为有人拖后腿而打败仗。所以,现在这方面的管理,做的倒是还可以,只不过,大都城里,我们就真管不住了。”
郭康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倒是脱欢有些惊讶地问他:“你研究得那么清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