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扫过这布绢,司马懿先是小声惊叹:“按照雕版的位置,是解药,那关麟还是个言而有信之人…”
说话间,司马懿从这酒壶中倒出了几粒药丸。
没错,按照他记忆中的雕版,整个上面两行文字中,能提炼出来的唯独两个字——解药!
可随着他接着往下看。
一时间,司马懿的眼眸变得幽幽,眼眸更是死死的盯着那布绢中,下面的内容。
“除了解药?什么让仲达这般惊讶?”
张春华好奇,凑了过去。
可目之所及,这布绢上,除了雕版下的“解药”那两行字外,什么也没有,不…准确的说,是有一些血迹。
“这是什么?”张春华好奇的问。
司马懿却是眉头凝起,他重重的咬着牙,他指着那些血迹,喃喃数到:“一、二、三……五六……八、九、十!”
布绢上,清楚的印着十滴血印,虽有些干涸,却依旧殷红。
数完这些血后,司马懿的牙关一下子咬紧。
“怎么?”张春华惊问。
司马懿却还在沉思…像是在闭着眼数着什么。
又过了几十息的时间,司马懿的牙关方才有些松动,然后轻声道:“那关麟是在提醒我,昔日…董国丈的那封衣带诏上…有十个人的血印!”
“那又如何?”张春华还是有些不解。
司马懿“唉”的一声叹出口气,他尽量的克制,尽量的压低自己的声音,压住自己的情绪,可…极致的担忧与悲痛感还是呼之欲出。
“这十个血印中,就有我爹的一枚…”
啊…张春华大惊失色。
没错,昔日天子刘协一封衣带诏交给董承。
国舅董承领命,密谋诛杀曹操,这封衣带诏中,参与密谋的一共有十个人。
这十个人更是纷纷在衣带诏上印上血印,以示歃血为盟。
其中,包括董承、种辑、吴硕、王子服、刘备、吴子兰、马腾、杨彪、司马防。
这是九个…
最后一个,董承拿给荀彧,想要拉他入伙,但荀彧没有签字,更是劝他们不要行动。
但又有一个人签了,是华佗!
不过华佗提出,他不参与行动,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劝曹操归隐。
那一年,因为这衣带诏的牵扯,死了很多人。
那一年,刘备与曹操青梅煮酒时,心里却嘀咕着,『曹操是不是发现了那衣带诏上有我刘备的名字?』。
于是刘备想方设法逃出许都。
那一年,就连弘农杨氏、河内司马氏也都受到了牵连。
得亏这封衣带诏被刘备带出许都城,司马防与杨彪这才躲过一劫,否则…如今这世道,哪里还有司马家?哪里还有司马懿的存在?
这一封衣带诏对“司马家”的杀伤力,没有人比司马懿更清楚。
“呼…”
这一刻的司马懿长长的吁出口气,他望着那布绢上空白的血印,沉默许久。
张春华大大咧咧,心里藏不住事儿,大声道:“他…什么意思?他不是说过,把张辽给带出荆州,他就给你解药么?”
“那解药…他给了。”司马懿的声音依旧沙哑,“只不过,他还多给了这一封‘衣带诏’啊!”
说到这儿,司马懿昂着头,缓缓走向窗子,他并没有打开窗子,就是站在窗子前,感受在那缝隙中才能寻觅到的光影。
“现在…普天之下,谁都知道,皇叔刘备参与了衣带诏,带走了衣带诏…呵呵,他说那诏书中的血印是谁的?那…便是谁的呀!”
司马懿无助的喃喃。
这时,那小乌龟从他的肩膀上爬下,一个不慎就要掉落,却被司马懿伸手接住。
那小乌龟脑袋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司马懿。
司马懿慨叹道:“在曹操身边,是与虎为伴,可为关麟做事,却也是与虎为谋…呵呵,终究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的脚下依旧是如履薄冰,能不能活的长久,就要看运气了!”
刚刚说到这儿。
“咣咣…”
一连两声,是剧烈的擂门声。
司马懿吓了一跳,张春华也紧张起来。
司马懿反应迅敏,连忙将手中的布绢握紧,左右环望,却没有找到地方可以藏匿,他下意识的就将那布往嘴里填。
这时,门外的声音传出,“军司马,丞相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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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已经吞进嘴里的布绢,又被司马懿拿了出来,他将这布绢连同小乌龟,塞到了张春华的手里,他则三步并作两步打开门。
“丞相怎么晕倒了?”
这虎贲军道:“是汉水北岸的战场,宛城…宛城出事了,军司马还是去衙署那边吧,诸将军、谋士悉数在那边…”
这…
司马懿心头,那高高提起的石头刚刚落地。
可宛城那边…带来的,无疑是更大的惊讶。
他稳了稳心神:
“好…我换身衣服,这就去——”
…
…
司马懿、贾逵、陈群…他们没有资格进入曹操的房间,但还是很快就听说了宛城的溃败。
“关羽这仗打神了吧?”
贾逵止不住的感慨…
陈群摇着头,也喃喃吟道:“天上、天上?”
司马懿没有说话,眼观鼻,鼻观心,如今发生的一切,应证了他的猜想,有大事儿发生。
他们三人与无数文武,都站在衙署门外,静静的等候。
等候这位六十岁的大魏国主,在头痛缓解后,下达新一轮的命令。
…
屋内,大夫从曹操的太阳穴上取下一枚银针,曹操稍稍安静下来,却依旧小声的、痛苦的呻吟着。
大夫不敢嘱咐,行礼过后徐徐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