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周循…他…他竟是关麟的人!
诚然,从周循下令放弃抵抗,且撤下周家所有的兵马起,他就已经摊牌了,他从来都是荆州那边的内应!
事实上,都到这个份儿上,周循也没必要再隐藏,大势已经不可扭转了。
“咕咚…”
下意识的,一口口水被孙权咽进嗓子里…可哪怕口水下咽,可孙权尤自感觉他的嗓子里是干涸的,他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却最终没有吟出一个声音。
他像是彻彻底底的哽咽住了,哑然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俨然,摆在他面前的事实,唯有四个字——大势已去!
“报…”就在这时又一匹快马,又一道急报传来,“主公,建邺城杀出一支兵马,为首一人一骑四处在问询主公的下落,像是…像是要对主公不利…”
“报…芜湖港…荆州军与江防军合兵一处,已经开始搜捕主公的下落,扬言…扬言…”
说到最后,这名后来的探马踟蹰了,像是不忍开口…
“扬言什么?”孙权咆哮着问道。
这探马“唉”的一声长叹出一口气,“他们扬言…关四公子有令,凡是捉拿吴侯者,赏万金,封万户侯…至于吴侯,死…死…死活不论——”
这…
一个踉跄,孙权整个人栽倒在地上。
抓住他,赏万金?封万户侯么?
他…他孙权已然沦为一个逃犯了么?
此刻的孙权,再没有了往昔东吴国主时的威仪棣棣,乃至于脸上都失去了色彩。
完了…完了!
他的江东完了!
“二哥…”
孙桓还愣在原地,同父异母的孙朗弟弟已经迅速的跑到孙权身侧,将他搀扶住。
孙权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要将孙朗压垮!
“二哥…二哥你振作点,当务之急,先…先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孙朗的话音刚刚落下。
“报…”
那如雨后春笋,又如夺命铃铛般的急报又、又、又、又一次传来。
“报…南方发现…一支交州的兵马,不知如何抵达虎林港,正朝此间杀来…”
“报…官道上,那一人一骑武艺极高,我等兵士所挡皆亡…有…有传言,那人是昔日传说中的神亭岭曲阿小将…我等…我等实在拦不住啊!”
“报…荆州军已经发现主公的位置,正疾驰朝这边杀来…”
这…
这…这!
一条条情报宛若勾魂的修罗夜叉、有如同携带着枷锁,从地狱中走出的牛头马面一般。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刮孙权的心,一刀一刀的刮,让他痛彻心扉,让他痛苦难当,让他有一种就要彻底坠入黑暗的感觉。
“孤…孤的江山没了么?孤的江山没了…没了…没了…没…”
孙权嘶哑着开口,言语间满是泪腔。
仿佛哪怕…摆在眼前的是铁一般的事实,但他尤是无法面对。
孙氏三代基业,鼎足江东,何等荣耀!
可他…他孙权耻辱啊!
他自以为将江东的局面制衡的完美到无懈可击,自以为,他治理下的江东远远胜过父兄…
可最后才发现…
小丑原来是他自己!
“孤的东吴完了,孤的东吴完了…”
孙权仰天嘶鸣…
孙朗却还在劝:“二哥…再不走就真的沦为阶下囚了?”
“走?”孙桓立刻泼了一盆冷水,“往哪里走?长江天堑被越过了,建邺城都丢了,芜湖港也丢了,诺大的东吴…江东六郡七十二县…很快就会望风归降,我等往哪逃?这江东…还有我等的容身之地嘛?”
孙朗反驳道:“可我们还有这些虎骑啊…总不能学那霸王乌江自刎吧?”
乌江自刎?
虎骑?
容身之地?
突然,这一系列的辞藻让孙权骤然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吕蒙生前…曾告诉过他的一桩事儿,也是他孙权吩咐过的一桩事儿!
正是因为这件事儿,孙权那悲愤的面颊迅速的收敛,他昂起头,整个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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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迅速的朝向东南方向…
他轻声道:“孤才不会学那楚霸王乌江自刎,孤还有一处容身之地…”
这…
孙朗一惊,连忙问:“二哥说的是哪里?”
是啊,如今交州、芜湖、建业…还有天空中的伞兵,几乎汇聚成了一张大网,就要将整个东吴蚕食、霸占,这种情形下,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不去芜湖港口了…”孙权当机立断,“往会稽郡去,那里有港口,有大船…足以出海!”
出海…
这一句话吟出,孙朗与孙桓均是一怔。
孙权却展现出一个君主在极端不利的逆风局势下的雷厉风行,“别问那么多,传孤令,所有虎骑即刻调转方向,改往会稽郡…孤要在建邺城失陷、芜湖港失陷的消息传到会稽之前,先一步抵达,出海——”
这…
尽管还有疑惑,可听得兄长如此坚决、坚定声音,孙朗还是拱手。
“诺…诺——”
一时间,五千虎骑调转马头,急行军…改道往会稽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