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辽最后一次登上那斗将场,前一夜,他没有饮酒,而是早早歇息,将自己的精气神修养到巅峰。
他换上一件内衬,披上白银连环甲,取出魏军兵士们特地为他头盔取名的“猛虎啸天盔”,月牙戟因为碎裂了许多,他只剩下唯一的一个。
可哪怕如此,当这月牙戟指向天穹时,那不灭的战意仿佛本能的、由衷的喧嚣而起。
“呵呵…”
张辽拍了拍铠甲上的灰尘,带上那“猛虎啸天盔”,他喃喃道:“今日,没有大魏的征东将军,只有并州雁门张文远,生于边陲,吾何惜死”
“吭哧——”
宝剑悬腰,战戟入手。
张辽的双眸中带着冲天的战意,龙骧虎步的踏步而出…
在他的预想中,几日的酒醉,他手下的兵卒应该都降过了。
可意外的是,当大门推开,门外…尤是有一列列军士,列阵等待。
“雁门蔡毅,参见张将军——”
“武州崔平,参见张将军——”
“晋阳刘方,拜见征东将军——”
“西河林木,拜见征东将军——”
“上郡石磊,誓死追随将军——”
“上党李源,愿意与将军同生死——”
……
一个、两个;
一百个,两百个…目之所及足足有五百并州男儿就站在那儿,军阵严整,列阵以待,这是并州狼骑的英姿!
“啪嗒…”
“啪嗒…”
“啪嗒…”
这些人在拜见过张辽后,齐齐单膝跪地,就好像是等待着他们将军的发号施令。
这时,一名亲卫牵着张辽的灰影战马走来,这亲卫的眼中满是炙热的光,“东武阳李丰,今日愿与将军一道…便是战死沙场,也绝不再让将军受那关家四子的羞辱!”
随着他的话…
“得得得”…灰影战马也发出一声嘶鸣。
仿佛,就连战马也回忆起与张辽并肩而战的光景…
负问天,跨灰影,威震逍遥津——
这一道道无比霸道的传言仿佛笼罩在天穹!
问天,是张辽月牙戟的名字!
灰影,正是那匹击溃东吴后军,差一点助张辽生擒孙权的战马。
这一刻,往昔的荣光…仿佛刹那间,都普照回来了。
是啊…
今日的张辽再不用受那关麟的羞辱,在他的默许下,他的兵士大多降了,便是这酸枣县飞球漫天、炼狱火海,那又有何惧除了眼前这些同袍外,张辽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只是…
他疑惑,他茫然,他不解…
“你们…”
“你们为何不降”
“明知是飞蛾扑火,可你们为何要跟着我一起寻死”
张辽的眼眶红了,握戟的手都在发抖。
“将军…”那牵马的踏步出列,眼中裹挟着的是死一般的斗志,“边陲之地,胡虏寇边,十室九空,在那里长大的北疆男儿,从不惧死,唯在乎的是家儿老小如何活下去!”
“我等留下的,是因为并无家小,我们都是孤家寡人,并无牵挂…愿随将军死战!可…”
说到这儿,这兵士顿了一下,像是经过了一个短暂的沉吟,他方才继续开口,“可将军要知道,那些出城投降的兵士也是为了将军啊,只有他们降了,只有他们不在这城内,将军才不用再受制于人,再受那敌人之辱…”
说到这儿…
小主,
“战——”
“战——”
“战——”
五百人仰天直呼。
他们喊的是“战”,而非那屈辱的“斗将”,他们宁可在一轮冲刺中死在这战场,也好过眼睁睁看着他们将军的耻辱与无奈。
而他们这一阵齐呼,引得风云变色,似乎有十万狼骑在怒吼一般。
“将军上马!”
将士们再度齐呼。
张辽翻身上马,那猛虎啸天盔被劲风拍打发出轻轻的“咚”的声音,他看着手下这仅存的五百并州同袍,他满是热泪的吟道:“并州狼骑,出战汉军兵卒,今日若死,也当葬回雁门,再睹那汉人踏平东胡三族…为那万万千千边陲子弟报仇雪恨的一日!”
张辽觉得这一日,他活着是看不到了…
但,死了…哪怕大魏亡了,可还有刘备,还有关羽,还有…关云旗!
那横扫边陲,恢复西域的日子,终会来临。
“杀——”
这时,将士长啸…
他们一个个举起锋矛,挎上佩刀,跃上战马,他们仿佛背负着十万并州狼骑的斗志与激昂,雄赳赳气昂昂的踏出这酸枣县敞开着的大门。
曾经,张辽效忠过丁原,效忠过董卓,效忠过吕布,效忠过曹操…
可今时今刻,他的慨慷之勇只想效忠于他自己,效忠于他的故乡,完成属于他自己最后的归宿。
那支纵横天下,那支曾在逍遥津封神的并州狼骑…他们还在!他们又回来了。
秋风猎猎,旌旗迎风而展,裹挟着漫天风沙与肃杀之气回荡在这中原大地。
张辽当先出列,大喝道:“雁门张文远在此,关家子还不派兵列阵,与我决一死战么”
“并州狼骑在此!速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并州狼骑在此!速来与我等决一死战!”
五百山西大汉持戈怒啸…
那只有边陲才有的杀伐之气,彻底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那种疯狂、癫狂、歇斯底里的神情,那种不屈、求死、明志交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