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意气确有可称道之处,但也仅此而已。”
苏步青悠悠感慨,旋即拿起旁边的茶盏,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循循善诱地道:“本官希望你能明白,哪怕只是仅凭张溪死前留下的口供,织经司便可将你陆家上下人等关入死牢。你还很年轻,未来有大把时光享受人生,就这么掉脑袋未免有些可惜。”
陆沉心知不能继续扮演强硬姿态,那样很容易弄巧成拙,毕竟眼下还不清楚对方的真实用意,于是便改换策略,斟酌着说道:“晚辈愚钝,还请苏大人明示。”
苏步青见这个年轻人在自己连番敲打下,方才的锐气已经消失殆尽,不由得微微颔首,放缓语气说道:“本官相信陆家只是误入歧途,如果你能将自家的秘密坦诚交代,帮助织经司查出那个隐藏极深的内奸,本官自会向提举大人求情,至少可以保住你们父子的性命。”
这话便是放在陆沉前世刚从军校毕业的时候都不会相信。
他没有直接说破,略显茫然地问道:“苏大人,所谓秘密究竟是指什么?”
苏步青沉默片刻,开诚布公地说道:“本官从张溪口中听到陆家二字,便让人整理了与你家有关的卷宗,发现许多值得深思的往事。”
“建武五年,朝廷鉴于民间与北方通商的需求日益强烈,因此暗中开了一道口子,允许部分商号经由盘龙关和北面来安府集泉道进入北燕境内买卖货物。第一批前往北燕的商号名录中,你们陆家赫然在列。那时候令堂过世不久,令尊居然有心情操持经商之事,与他后来多年不曾续弦的表现自相矛盾。”
“建武八年初秋,淮州都督府筹划大半年的涌泉关攻势被北燕提前探知,若非萧大都督察觉到异常,我朝边军便会一头扎进北燕的包围圈里。奇怪的是,那一年你们陆家商号的动作格外频繁,入秋前便去过北燕四次。”
“建武十年,也就是前年春天,北燕察事厅在河洛城大肆搜捕我朝儿郎,织经司在那次风浪中折损三十六名精锐密探。在事发前的半个多月,令尊刚好亲自领着商队去了一趟河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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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再三,难道都能用巧合二字来掩饰?”
苏步青语调转冷,目光幽深,一股无形的压力朝陆沉涌来。
很多事看似寻常,却经不起有心人的联想,何况苏步青的身份极其特殊。
只不过……陆沉此刻反倒平静下来,迎着对方的逼视,果断地摇头道:“苏大人所言诸事,晚辈并不认为有稀奇古怪之处,而且——”
他顿了一顿,诚恳地说道:“淮州境内商号无数,陆家只是其中普通一员。即便是在广陵府中,强过陆家的商号仍然有两三家。晚辈认为如果按照苏大人的标准,那么值得怀疑的商号远不止陆家一个。毕竟淮州地处江北,北燕觊觎此地良久,两国之间的纷争常年不断。在每一个特殊的时间点上,相信都能找出可以产生关联的商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