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虎面色大变,以他的经验自然能看出来城内的守军肯定不止数百人,亦非普通人填补防线,那种人绝对做不到这样的令行禁止。
问题在于城内哪来的兵力?
为了解救太康之危,刘守光已经将靖州南部绝大多数后备兵马调去北方,最多只在平阳城留了数千守军,这是南勇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独虎心头涌起极大的不安,立刻下令道:“鸣金收兵!”
然而为时已晚。
攻城的景军被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晕头转向,还没等他们清醒过来,原本一直紧闭的沙河城门忽然从里面打开。
一杆大旗迎风而出。
旗帜之后,是一员两鬓斑白、骑着战马的老将。
他一手挽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挺枪指向前方,勃然怒喝:“杀!”
在他的引领下,无数齐军步卒从宽敞的门洞中奔涌而出,随即兵分两路杀向正在抱头鼠窜的攻城景军。
直到这时,远处的独虎终于看清了那面旗帜。
上书“泰兴”二字。
老将便是泰兴军都指挥使康延孝。
在他领兵冲向敌人的短暂路途中,往事犹如画卷一般在他脑海中展开。
少年从军,沙场半生,最终因为岁月的磋磨渐渐失去了血性和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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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延孝怎么都忘不掉那一日在定州都督府的情形,虽然陆沉并非刻意针对他,可他终究没有抗住压力,最后半是无奈半是释然地离开定州都督府,成为淮州厢军的主将。
他很后悔,因为在淮州待的一年多里,他发现自己依旧忘不掉那些金戈铁马的热血,依旧想提枪策马上阵杀敌。
好在陆沉允许泰兴军保留旗号,这让康延孝没有对自己彻底失望。
当几个月前接到陆沉的军令,康延孝只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几岁。
他不是想证明什么,只是不想让自己带着遗憾进入坟墓。
身为军人,理当马革裹尸!
“杀!”
康延孝挥动长枪,苍老的面庞上泛起异样的神采,当敌人鲜血迸发的那一刻,这员老将只觉又回到往昔的峥嵘岁月,身体里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心脏无比强劲地跳动着。
主将如此勇猛,士卒们自然大受鼓舞,再加上景军被城头上的守军打得狼狈逃窜,瞬间一败涂地。
上方箭雨如蝗,身后是凶狠的追兵,负责攻城的数千景军直接溃败,甚至连带着影响到独虎派来接应的同袍。
这一仗直杀得血流漂杵。
泰兴军并未深追,当独虎好不容易重整阵型之时,康延孝已经带着麾下勇士返回城内。
血染战袍的老将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上城墙,他望着远方极其狼狈的景军,厉声道:“竖旗!”
话音方落,只见一杆杆属于泰兴军的旗帜在城头上挺立,将士们昂首挺胸,杀气冲天而起。
城外,独虎望着城上的景象,听着守军将士响彻天地的欢呼声,这一刻只觉浑身冰凉。
他自然认识泰兴军的旗帜,知道这支军队原本属于定州都督府,后来据说是被南齐朝廷降级变成厢军。
独虎不仅痛心于部下的损失,更惶然于整体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