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昭华沉默地望着北方,谈及此事,她身上那股书卷酿造出的柔和气质似乎凝硬了。
她轻轻抬臂,把一条臂膊向身前伸去,当成了一把尺子。以这尺子为界,捉月湖被分成了南北两半。
“以此为界,去南留北。”齐昭华声音平定道。”
裴液失言。
“此湖确有诸多益处,但最大的益处就只是观景。它不能提供多少鱼获,也难以灌溉田地。即便洗街——你应当住在北城——伱瞧北城百姓是欣喜多还是烦扰多?只两道宽水渠,就挤占了太多地方。”齐昭华道,“唯一好处是城中用水方便,但也不需如此大的一片。”
“所以,您想去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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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将南侧的水导引出去,输送回潞河之中。如此一来,每年在这湖上的花销至少少去四分之三,而腾出来的土地无论做些什么,都大有可为,总比被水淹着强。”
裴液颇受震撼地缓缓点了点头——虽然他一直知道许多事情都是肉食者谋之,但这是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到真的有人在把人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向更好的方向去设计。
“那,今年就动工吗?”裴液有些期待地问道。
齐昭华轻叹:“我希望是,但这要州衙拍板才行。”
“.州衙不同意吗?为什么?”裴液想起话本中那些尸位素餐,只知吟风哦月,不顾民生疾苦的坏官,皱眉,“他们舍不得这风景?”
齐昭华微微失笑:“那倒不是,是因为.把捉月湖去掉一半,是一项更靡费、更危险的动作。即便有这笔银子,也有太多地方要考虑,头一个要解决的就是秋收时节劳役不足的问题。”
“.”
“罢了!捉住你倾吐了这么多,不好意思。”齐昭华闭眼揉了揉额头,淡淡一笑道,“我已说服了白司兵和孙司户,再去拜访一下钱司仓,判司这边就差不多说通了。在这之前,能否再请少侠帮个忙?”
“请讲。”
齐昭华递给他一卷尺子:“刚好还有这一处堤岸没有丈量,从.这里,到那颗树下,少侠身手好,能否下去帮我一为。”
“举手之劳。”裴液一撑栏杆,翻身一跃而下,丈量了尺寸回来。
“好。”齐昭华手上没有纸笔,也没有修为在身,此时精神状态确实欠佳,喃喃地念了好几遍才记在心里。
而后女子莞尔:“多谢你了,裴少侠。”
裴液摆了摆手,他忽然想起赌馆前赵参军的那句“你官居何职”。
心中想着,口上已问了出来:“齐姑娘,敢问你官居何职?”
齐昭华怔了一下:“我无官无职可能来年会赴京赶考吧,但在这之前,我一定要先把捉月湖这件事解决了。”
“怎么了裴少侠,你若想拜访哪位大人,我可以为你引荐。”
“没,我就来拜访白司兵——我有他的引荐信。”
“唔,那你去吧,就不打扰了。”
“齐姑娘也注意休息。”
齐昭华点点头,就此别过,裴液看着她离开,知道那裙摆上的泥泞是如何而来的了——这裙子样式颇佳,但裙摆离地不高,只适合在平路上行走,一旦上坡下坡,前摆和后摆便要沾地。
而鞋子上那些更重的泥痕,或许来自于她刚刚所言的“丈量”工作。
女子行远,裴液转身走过去敲响了白府的大门。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脚步,门被拉开。
竟然是白司兵本人。
裴液根本没有预料到如此猝不及防的会面,他本以为会有仆人引路,连忙整了整衣襟,行礼道:“白大人,小子奉怀裴液,蒙您举荐龙门班,特来拜会。”
“哦!!裴少侠!太客气了太客气了。”白司兵展颜笑道,连忙握住他手,姿态低得过分,“少年英雄,快快请进。”
裴液连忙也将腰低了些,和老人一同进了院子。
“武馆中修习可还习惯?”老人温和把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