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兰舟见他掌法精奇雄浑、难以言喻,却竟说只发挥得三成功力,心下惊异不已,又问道:“当日渚溪镇上祝酋被鉴胜看破招式抢占了先机,明明几已受制,前者忽施诡招,只一招便点了鉴胜的穴道,出手之巧、方位之奇无不匪夷所思,不知这‘摘星揽月手’又有何来头?”
梅潜皱眉道:“摘星手是宋朝名将狄青的家传武功,原本南宋时便已失传,到得元末明初之际,不知怎地突又重现江湖。我师父年轻时曾见人施展过这门功夫,多是头下脚上、颠倒攻敌;那‘摘星揽月’之说,乃是撷取水中倒影之意。只因这路武功乾坤倒悬、冠履改易,一招一式皆极出人意料,任凭敌人武功再高,往往也防不胜防。恩师对此功夫印象极深,曾向梅某言说甚细,故而老夫能够一眼辨认。鉴胜和尚掌力雄劲,原不输于祝酋,当日只因未有防备,便着了敌人的道儿。”
景兰舟沉吟道:“原来如此。适才晚辈听长老讲述‘龙蠖玄功’运功要旨,似能将周身劲力敛吐自如,天下竟有如此神妙的内功?”梅潜道:“少侠所言正是。只是内力收放不拘固然大为不易,倒也算不得世所罕有,莫说是尊师同骆大侠,武林中总还有几人能够办到;这龙蠖玄功却另有一番奇功妙用,能将体内前后数道内力先行蓄积一处,而后一并施放,便如一掌能够击出数掌的劲力。以少侠如今修为,全力发掌当有开碑裂石之力,阁下不妨试想,若能将你掌力再行增强数倍,又是何等一番景象?”
景兰舟惊道:“若得如此,岂非天下难觅敌手?”梅潜摇头道:“那倒也不尽然。‘龙蠖玄功’积聚内力之时,非须静守调息不可,倘若两方交手正急,敌人又岂能容你一动不动、催功蓄力?未待自己劲力毕集,早被对面一剑捅穿了窟窿。祝酋内力原本逊于老夫,适才交手时又无暇运功,至多只能蓄上不足两掌之力,却也已在我‘八风掌’下不落下风。但若两边并非见招拆招,而是约定比试内力,‘龙蠖玄功’于此等情形便大有用处,足可立于不败。”
景兰舟疑道:“难道这门奇功也是失传已久,眼下竟被祝酋学得?”梅潜叹道:“不错,‘龙蠖玄功’乃后汉时鲜卑高手阎昆仑独门绝技,此人举事反周、兵败族灭,这门武功已失传了数百年之久,这小子不知从何学来,难道也是那老僧所授?嘿嘿,中原武林散佚的功夫,竟至传于倭人之手,实在可悲可叹!”
景兰舟素知祝酋武功博通百家,此刻见他竟身兼数项江湖失传的奇功绝技,不由大为诧然,心道:“此人深藏不露,实是冼姑娘的劲敌。”缄默片刻,问道:“梅前辈,你和陈李两位长老七月十五仍要前往君山么?”梅潜道:“姓祝的欲在法会上篡夺教主之位,我三人怎能不去?少侠放心,我等此行是为对付祝酋,老头子不出手动你意中人便是。”
景兰舟脸上一红,道:“祝酋足智多谋,又得王府高手相助,我恐前辈或有闪失。”梅潜叹道:“输赢生死,各安天命,本就难有必胜之法。敢问少侠当下可是要去河南面会丐帮?”景兰舟点头道:“这事前辈也知道了。在下同丐帮早前有些误会,须往南阳当着执法长老之面分辩明白。”
梅潜微一迟疑,道:“少侠此去可是为了长葛县那桩命案?”景兰舟奇道:“正是,长老怎知晓得这般清楚?”梅潜道:“思过先生的徒弟杀害丐帮五名弟子,这事早在江湖上传了开去,也不是梅某一人听说。”景兰舟默然片刻,叹道:“清者自清,景某相信总有真相大白之时。”梅潜摇头道:“老夫亦知此事非少侠所为,当日那几名丐帮弟子被害之时,梅某恰巧在场。”
景兰舟闻言大震,心中不由激动若狂,道:“长老此言……此言当真?”梅潜点头道:“当日我在洧川县南见过了骆少侠,接着便继续往江西去,天黑时赶到长葛,正在一处荒园歇息,抬头忽见一队丐帮弟子匆匆奔过。我知大勇分舵早前劫夺了本教一笔银两,正想着要不要出手教训这群花子,不知何处突然跃出一名黑衣蒙面之人,将那些丐帮弟子一掌一个尽数击杀,随即飘然而去。我心道:‘哪儿来这么一位高手?好厉害的武功!’正要上前查探,忽见几具尸体之中有一人稍稍动了一下,紧接着便一跃而起,拾起地上炭条在园中土墙上写下数字,嘴里嘿嘿冷笑两声,发足向南奔去。我先前分明见这乞丐中了那蒙面人一掌,此刻看他脚步敏捷,竟似未曾负伤,不禁心下大疑,便悄悄自后跟了上去。”
景兰舟听闻墙上栽赃之语竟是出自丐帮弟子之手,只觉一颗心几乎自胸腔跳了出来,问道:“梅前辈,这名死而复生的丐帮弟子可是……可是一个癞子?”梅潜奇道:“咦?少侠怎会知道?你也见过这人么?”景兰舟道:“这一行六名丐帮弟子被害前曾遇见过骆师兄和顾师姐,之后五人皆惨死于荒园之中,唯独少了这名癞子。”
梅潜道:“不错,那起身离去的花子正是个四十多岁的瘌痢头。当日我尾随在这人身后,见对方明明只是名三袋弟子,脚下竟是轻功绝顶,梅某已在后提气疾奔,仍和他越拉越远。我心中大为惊异,暗道:‘丐帮上下除了帮主司润南,何来这样的高手?’我二人足足奔出十余里路,梅某眼见追他不上,扬手朝他后心掷了一枚梅花镖。那人听见暗器风响,便如背后长眼一般,反手轻轻接住梅花镖,停步转身问道:‘哪来的小贼在后偷放暗器?’我上前略一打量,见这人形容猥琐、满头黄癣,若非老夫亲眼所睹,决不敢信对方武功居然如此高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