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得客店,想起岳素先前被宁王留在城外精舍,便欲往鸡笼山去,尚未走到章江门,忽见街心一顶朱漆大轿迎面而来,轿前两人当先开路,背负双手阔步而行,正是范虞二老,街上百姓见状纷纷避道两旁。 为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和尚
骆玉书见是宁王座轿,向顾青芷道:“咱们也往后避一避,免得麻烦。”两人当即低头混入人群之中,那四名抬轿的轿夫不紧不慢踱了过来,正要经过二人身前,忽听对面高处一声唿哨响,两名黑衣蒙面之人从一处楼顶飞身跃下,双双持剑刺向轿中。四下百姓见光天白日竟有盗匪当街行凶,登时惊慌失措,纷纷抱头逃窜,一时间街市上摊档飞掀、货担横倒,一片鸡飞狗跳。
顾骆二人见竟有人当众行刺宁王,心下大为震惊,然见有范虞二人在旁护卫,料定刺客难以得手,倒也不替朱权担心。那几名轿夫见贼人来势汹汹,也都吓得扔下轿杠各自逃散。范鸣声冷哼一声,正要出手御敌,忽听“嗖”的一声尖响,轿中遽然飞出一件细小之物,啪地击中一名刺客胸前神封穴,那蒙面人登时身子一僵,自半空摔落在地。范鸣声微微一怔,右掌刚抬起数寸,见状又慢慢放下,虞时照却始终纹丝不动,脸上神情漠然,仿佛对眼前之事视若无睹。
另一名刺客见势不妙,手底猛一运劲,剑锋如骇电般刺向轿帷。忽见轿子青幔一掀,轿中伸出一只手来,竟将来势迅疾的长剑一把握住。那蒙面人前冲之势骤止,一条手臂微微颤抖,已然使尽全身力气,竟不能再往前半步。
骆玉书见这轿中之人竟能空手接白刃,一身金钟罩、铁布衫功夫实已练至刀枪不入之境,正自骇异之余,忽见对方手掌竟隐隐有光芒闪耀,定睛细看时,原来是戴着一只金丝手套,在日照下泛光发白,不易察觉。骆玉书心道:“这人虽凭恃金丝手套不惧利刃割伤,但瞧这刺客功力着实不弱,方才那一剑劲道雄浑,决非庸手可挡;朱权不会武功,怎能一出手就逼得对方再难前进半寸?”又见范虞二老气定神闲,脸上全无不安,暗道:“轿中之人若是宁王,范虞二人岂能如此笃定?莫非里头不是王爷?”
忽听轿中一声冷笑,伸出的手掌轻轻一震,刺客手中长剑铿然而断,那蒙面人收势不住,一个踉跄向前扑去。轿中之人出手如电,眨眼间已点中对方胸口玉堂穴,后者一声闷哼,半截断剑自手中滑落,软软瘫倒在地。
范鸣声道:“尔等江湖草莽,何敢如此大胆?老虞,你护送王爷回府,我将这两人送到胡知府那儿。”虞时照皱眉道:“这些贼人竟敢行刺王爷,送去知府处作甚?你将他们带往臬司衙门罢。”范鸣声道:“也好,你一人须小心些。”一手提起一名刺客,全然不费吹灰之力,在周围百姓瞠视之下径自去了。
那几名轿夫见刺客已被制伏,又抖抖索索聚拢回来。虞时照骂道:“没用的奴才,方才怎敢扔下王爷就跑?回去少不得要罚你们吃鞭子!”四名轿夫跪地磕头如捣蒜,口中不住求饶。轿中之人忽开口道:“时照,他们又没你这样一身本事,何必跟这些下人过不去?”虞时照躬身道:“时照处事苛急,有失王爷平日仁恕之心,老奴知错了。”命四人起身抬轿,自己仍是在前领路,径朝王府方向去了。
顾骆二人听方才轿中之人语声苍老,分明便是朱权,不由皆心下大疑。顾青芷道:“骆大哥,你先前说宁王不会武功,怎会出手如此不凡?实不输武林一流好手。”骆玉书沉吟半晌,缓缓道:“按说不当如此。只是适才轿中之人功力深厚,又确是王爷的声音,我也不得而知。”顾青芷道:“那两名刺客武功也高得很,不知是甚么人要杀宁王?”
骆玉书皱眉道:“我看那两人所使有些像点苍剑法,但点苍派地处偏隅,为何会到江西来行刺王爷?”心中猛然一动,道:“景师兄说‘莲花剑客’是死于王府之手,难道点苍派也知晓了此事,要来替聂秋怀报仇?只是‘凌风剑客’颜骥掌门已为念阿上人所杀,点苍上下还有何人是范虞二老对手?唉,恐怕两边仇怨愈结愈深,武林从此多事。”向顾青芷道:“芷妹,咱们还是先去找岳姑娘罢。”
两人行出西门不久,忽见数骑迎面而来,正是三鹰和鉴胜,岳素竟也跟在最后。马顺见到两人不觉一怔,随即拱手道:“骆兄别来无恙?果然景兰舟与无为教一众妖人所在之处,将军也每常伴随左右。马某听闻近来辽东边情吃紧,阁下食君之禄,不用心镇守关外报效国家,却整日在江南闲游,恐怕有些不妥哪。”
骆玉书心道:“景兄此来并未与马顺照面,对方如何得知他在南昌?想来是岳姑娘说的。王振赃污狼藉,定然惧怕树海出事,既在此撞见他们,干脆将人交出便了,也免得替这鞑子劳心。”当即回礼道:“诸位大人安好。骆某因何事自辽东至此,王山兄是最清楚不过的。在下当日将追查瓦剌奸细树海一事交托大人,不知王兄可有消息?”
三鹰脸色俱皆一变,自树海数月前离奇失踪,三人早广派人手暗中搜寻对方下落,却始终杳无音信,连鉴胜也不知树海已被送到南昌,一直藏身王府之中。王山迟疑道:“这事好比大海捞针,难如登天,树海说不定早逃回蒙古去了。”骆玉书微微一笑,道:“此事确属不易,说来也是侥幸,竟被我在江西寻着树海下落,眼下这人正在骆某手里。”
三鹰闻言心中大震,自知王振虽贪污成性,生平却最爱惜颜面,如今树海落入对方手中,几万两银子事小,最怕行贿之事被抖露出去,各人必获重谴,不由都面面厮觑,一言不发。过得半晌,王山试探问道:“骆兄既已马到成功,不知这鞑子可曾招供?”骆玉书笑道:“原来这事只是一场误会,树海在关内有几位熟人,此番不过是南下访友,并非潜入我大明刺探军情,倒是骆某多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