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天色晦暗,群鸦盘旋而绕,嘎嘎而鸣,阴风过处,院中大树哗哗作响,众人循声看去,那棵三人合抱的大树竟不知何时成了红色,树枝之上,三十二具经脉尽碎,被活生生放干血液的尸体正自随风飘荡。”
说书先生冷森森的声音在安静的醉霄踏云楼内响起。
众位食客先是愣了一愣,然后个个倒吸一口凉气,在短暂的沉默后,“哗啦”一声,整个醉霄踏云楼仿佛炸开了锅,纷纷议论了起来:
“死了?”
“不应该啊,皇城之内,又有谁有本事能将拓拔志一行人悄无声息的杀死?”
“对啊,兵部江尚书乃绝顶高手,据说一身武艺不在“青龙”冯易鸿之下,在玉门关见到拓拔志的功夫,回来都赞叹为‘平生所见勇悍第一’。这样的高手,再加上他的亲卫,怎么会不明不白的就横死了?”
“对对对,我看啊……”
楼上雅座内,秦尊和安然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只见安然站起身来攥着江笑书的袖子,不断的快速摇晃,问道:
“笑书哥哥,那说书先生说的是真的么?”
江笑书已经皱得如沟壑般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随后,他叹了口气,挥挥手,屏退了身侧的众人,待到房中只剩下他和秦尊安然三人时,缓缓开口:
“秦尊,安然,你们对你们父皇的了解有多少?”
秦尊和安然正因为江笑书屏退众人而迷惑,听到这个问题,立刻面
面相觑,不禁开口道:
“为什么这么问。”
江笑书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追问:
“你们先回答我,当今的皇帝陛下,在你们眼中是什么样的人?”
秦尊率先开口:
“父皇当政二十一年有余,自我记事起,便励精图治,任用贤才,使整个大秦王朝蒸蒸日上,我更是从未有一次见到父皇准时安寝,时常批改奏折直到深夜。歇息不到几个时辰便又上早朝,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以至累出了病来,这几年大多时候都在用药调理身子。每年只有除夕夜时,才稍作休息,领着我们吃年夜饭……”
秦安然补充道:
“对啊,笑书哥哥,父皇无论怎样看,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皇帝啊,不然也不会被坊间评为与建禹帝、永朔帝并称的明君了。这个评价,可是连爷爷都没能得到呢……笑书哥哥,你这到底要问什么啊?”
江笑书脸色凝重的开口:
“这么说来,就连你们两个亲生子女,与皇帝陛下最亲近的人,对于他的认知都是与大家一样了——当今崇煌帝,爱民如子、善用人才、抚内定外、忠厚仁恕。”
“不错!”二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然后追问:“干嘛要问这个?”
江笑书抬起头,盯住秦尊和安然,冷冷的说:
“因为就现在种种证据看来,杀死拓拔志一行的,就是太秦殿内坐着的那位大秦皇帝——你们的父皇!”
说罢,江笑书一抬手,阻止
满脸不可置信的二人开口,继续说道:
“老爹告诉我,那荒狼狼主拓拔志的武功与他不相伯仲,也就是江湖一流高手的水平。”
“或者说,四凶四圣的水平!”
“他的夫人就算不会武艺,可是再加上他那三十铁狼骑——我爹在玉门关两年前的那次大战,荒狼破关未果,损失惨重,他带着轻骑出关想一劳永逸格杀拓拔志,缀住了拓拔志以及六十铁狼骑,整整一千人的兵力,居然耗了半日也未能拿下拓拔志,最后竟然被拖延到狼王胞弟拓跋哈尔自中军赶来领兵救主,将我爹围在关外,险些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那次回来,我爹就说,当在战场上,拓拔志身边一百五十铁狼骑全部策马在场时,即便秦麟‘四凶四圣’齐出,也只能无功而返!”
“由此可见,若是要杀掉拓拔志一行三十二人,至少需要三位一流高手,或是接近上千的兵力。”
“那么试问,在这秦城,有谁手里能掌控这样的力量?”
江笑书语毕,秦尊和安然也从初始的不可置信到沉默不语,因为答案显而易见——能掌控这份力量的,只有一个人,他能调动“四凶四圣”八位一流高手,也能调来城郊五千御林军,唯当朝皇帝秦政安一人罢了……
江笑书看向二人——见他们依然饱受震惊、面面相觑。可江笑书却忽地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可是,你们是对的。”
秦尊
和秦安然不解:“嗯?”
江笑书眉头忽地一下就不再紧皱了,只见他眉毛一扬,拈住自己前额垂下的龙须,然后轻轻一弹。
他又笑了,又是那咧开了嘴、嘴角上翘、露出一排白牙、双眼微眯的坏笑:
“你们俩啊,到底是把我想得太聪明,还是把你们父皇想得太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