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第十卷一百零七章 太平花

雪将尽 温明笃 3489 字 3天前

次日晚,岳阳监牢。

“大胆!你们是什么东西?受了谁的指示?”被五花大绑的陈柳介愤声怒斥:

“我义母是江岳帮陈帮主!老爷我更是朝廷钦点的岳阳知府,你们于大典之时未经报备闯入岳阳,又偷袭江岳帮惹得城中大乱,老爷我不与你们计较也还自罢了,怎么敢对老爷动粗的,关在这劳什子监房里?你们头领是谁?让他来见我!等老子回去,要抽了你们的筋,扒了你们的皮!”

事实上,就连路边的野狗,都听得出这位知府大人的色厉内荏、外强中干,他叫声越大,反倒越显得底气不足,就连那狗子,都恍惚间以为被关起来的是自己的同类。

昨日柳伶薇踢翻江岳帮七元老的牌位之时,陈柳介便急急匆匆的向陈翘楚汇报,随后跟着江岳帮的大部队赶去了岳阳楼,起初以为是不起眼想出头的小势力来寻衅时,陈柳介还敢在人群背后缩头缩脑的看热闹,等看见江笑书那惊天一剑时,他眼前一黑,直挺挺的便晕了过去。

平日不可一世的陈翘楚,在那一剑下吓得六神无主,险些痛哭流涕。那耀武扬威的独龙哥,更是被一剑斩成了一滩碎肉……

陈柳介的一切都是江岳帮给予的——权力、财富、姬妾……包括他的胆子。

所以江岳帮受到打击时,他似乎看见了拥有的一切即将灰飞烟灭,也吓碎了那颗仗势欺人的狗胆。

陈柳介是被军士们从死人堆中翻出来的,本来要被当作死尸烧掉,不过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为了讨好陈翘楚,在大典之时穿的华服太过耀眼,还是被人认了出来,免去了活生生烧死的命运。

随后他被换上囚服丢进了监牢,等待最终的审判。

叫嚷一阵发现没有效果后,陈柳介安静了,心中不由得嘀咕:

“陈贱人那边究竟怎么回事?我被这群贼子擒住,她还不来救老子……”

在表面上,陈柳介是陈翘楚最恭敬的乖儿子,鞍前马后,好不谄媚,可在心里,陈柳介早已恨透了陈翘楚,动辄以“贱人”“娼妇”相称。

很多人觉得奇怪——陈翘楚岂不是对他很好么?

但很多人都忘了,对于用尊严换取一切的人来说,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简直比三条腿的蛤蟆还稀有。

他越在心里把陈翘楚辱骂得一无是处,到时候磕头舔脚是也就越发的欢畅,好像只要这样做,他的尊严就能够分文不少。

昨日晕倒后,陈柳介就再未醒来,所以江岳帮被灭,陈翘楚重创逃离这些事,他都一无所知,在他心中,江岳帮仍在湘州一手遮天,等把自己救出来后,就能对抓了自己的这群人展开最残酷的报复。

但一想到独龙哥惨死的那一幕,他心中又不禁打起了鼓——莫非江岳帮出了什么变故?

正自思恃间,陈柳介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了大车的声音,他立刻心中一动——救兵到了?

想到这儿,他立刻又大声叫嚷起来:“我是陈柳介,我被他们关在这里啦,江岳帮的朋友,快来救我!”

说来奇怪,他明明是在向外面通风报信,乃囚犯之大忌,可门口的狱卒们却始终挺立,连眼珠子都没转一下?难道他们都是聋子?

陈柳介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仍是大声叫嚷呼唤救兵。

“陈柳介?”一道疑惑的嗓音从门外大车处响起:

“岳阳知府陈柳介?”

“正是正是!”陈柳介大喜过望,连忙问道:

“兄弟的声音好熟,想来我们是见过的!你们这次有多少人来?”

“总共……九十七人。”

“太好啦,快进来吧!我可受了不少罪,赶快……啊!”陈柳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眼神直勾勾的看着牢房门口,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一群人就这么从牢房正门直挺挺的走了进来,为首一人,陈柳介再熟悉不过,正是湘州布政使王大人,第二人,是湘州按察使沙大人,第三人是长沙知府,第四人是衡阳知府……

这九十七人,竟全都是湘州官场最高层的大官!

而陈柳介也知道为什么任凭自己大吵大闹,狱卒也无动于衷了。

在场的每一位大人,都带上了厚重的枷锁,成为了和自己一样的阶下囚。

…………

府衙正堂,江笑书正在翻阅自陈翘楚密室中缴获的书信,阅读速度极快,动辄上千字的信件,不过数息就浏览完成,随后他在一旁写写画画进行记录,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他娘的!好个狗官!”虽然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可江笑书心中的愤怒却丝毫不减,他啐了一口,正准备继续批阅,却听见门口脚步声响,正是李天将来了。

“江公子,都抓来了,一个不少。各府衙县衙的空缺,也暂时由我手下军士代理。”

“辛苦李将军和各位将士了,江某在此多谢诸位。”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弟兄们昨天打了那一场大仗,也个个都痛快得很呢!更何况这种为民除害的事情可是积了大德,说起来,咱们还要多谢江公子给这个机会呢!哈哈哈哈……”李天将爽朗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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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笑书叹了口气:

“李将军,那块虎符和现在咱们做的一切,都不合礼制规矩……我真替你和将士们担心,怕到时……”

“欸!”李天将抬手打断了江笑书,有些不悦:

“当初举事之前,你早已将前因后果告诉我,我那时就想,我李天将哪怕舍得这湘州都指挥使不要,赔上身家性命,也要同你走这一遭。难道事到如今,我却反倒反悔么?江公子,你这般婆婆妈妈,却未免把我李天将瞧得轻了!”

原来李天将竟是统领湘州全境兵力的都指挥使,朝廷正三品大员,却不知江笑书如何将他请了过来。听他所言,二人先前的约定中有不少僭越,似乎另有隐情,不知是怎么回事?

听出李天将言语中的义无反顾,江笑书点了点头,随后致歉道:

“李将军,抱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江某失言,请你勿怪。”

“这才对啊!”李天将重重点头,随后指着那一堆书信,愤慨的道:

“我们的确做了不合礼制规矩的事情不假,可这群畜生,又有哪一个不是罪该万死?他们罪孽深重,天地不容,却一直没有得到制裁,用些非常手段再合理不过。若是朝廷真要怪罪,也要先杀了这群禽兽的狗头,我李某的眼睛才舍得闭上!”

说到与江岳帮勾结的官员,江笑书神色一肃:“不错,后面的事情慢慢商议不迟,要先解决这群贪赃枉法的罪人。”

…………

离牢房几十丈外,江笑书和李天将就听见了陈柳介那如同野狗一般的叫嚷:

“我要见江大人!我要见江大人!我有重要情报。”

江李二人走进后,陈柳介立刻就一个箭步窜到了栏杆边,拼了命的伸出手挥舞,半边脸都深深的卡在了栏杆中:

“江大人,我有情报,最重要的情报。”

原来陈柳介见到就连布政史大人都被抓后,终于明白江岳帮已失势,于是他立刻决定出卖陈翘楚,换取江笑书的信任。

所以说,奴才看起来温顺,但那并不代表他善良。奴性极重的人,对他人一定极其凶残。他从主子那里失去的尊严,在某一时刻一定会得到补偿,用辱骂、诋毁和背叛。

江笑书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