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偏殿众人议的东西不是葛陆事宜,又或什么武法神通,只是围绕着道廷五皇子,那位天帝苗裔或要前来拜山这个话题,正各抒己见,显然兴致浓厚。
“……”
杜瞻摇一摇头,迈过门槛。
“杜师兄。”
见得杜瞻,殿中之人都是起身相迎,卓师弟笑言道:
“我还以为师兄要在门外听上个半日功夫,才肯一挪玉趾,怎还不过半盏茶,就要入殿了?”
“许你们在殿中说笑,我便要在门外吹冷风?”杜瞻笑道。
几人皆是真武山弟子,也皆是投入了崔钜门下,在平日间交情便不浅,如今又有了一层利益牵扯,自然更是相处和睦。
而在寒暄了一阵后,杜瞻忽面色一正,沉声道:
“崔师兄并未相召,各位同门便难得齐聚一处,应是都收到了葛陆那处的符讯罢?”
众人闻言皆是颔首,一个额头高高隆起的男子更是叹息,道:
“前日传来的符讯,还尚是周宏生死不知,可昨日一看,这位竟已丧师身死了,好端端的真武弟子,也是可怜!”
周宏虽也投靠了崔钜,但此人向来自矜家世,最是傲气,因而与场中众人交情都是泛泛,不过纵再是不喜,周宏也终究是真武山弟子,崔钜的表亲。
此人下场竟是凄惨死在了一座偏远地陆中,这叫杜瞻等难免物伤其类,心下戚戚然。
“陈珩,玉宸真传……”
另一人低声道:“堂堂一个大派真传竟不顾身份,亲身至此,就算是为了要帮自家道脉出头,这也太过离奇,他到底在图个什么?
如玉宸、真武这等大宗在众天间的道脉可何止千数,一一要管,他管得过来吗?亲自下界来到地陆施援,这不该是寻常玉宸弟子该做的吗?”
众人闻言默然,一个正统仙道出身的大派真传,且那大派还是在诸天都声名显赫的玉宸。
似是这等人物,他的地位已然等同于崔钜了。
如真是要同他对上交锋,众人要说自己心里不发憷畏惧,那也是虚言伪饰,在强撑场面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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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眼见场间气氛忽然沉重起来,不同先前,卓师弟略一挑眉,玩笑道:
“众位师兄何必忧心过甚!那陈珩纵然出身玉宸,可他也不过是一个新晋金丹,登位真传不久,在这阳世诸天中,他可还没切实打出过自家名号来!
说不得无需崔师兄出手,我等同门精诚合力一番,就能创下大功,叫此人大溃而归了!”
杜瞻虽知晓这位卓师弟是在说笑,但还是不禁皱眉。
只是不待他开口,殿外忽有一道沉稳声音响起,道:
“错了,那陈珩虽是登位真传未久,其名不彰,但纵然是我,也绝不会轻视这位。”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两人缓步而至。
右侧之人是朱景天韩氏的来使,韩印觉。
韩印觉相貌俊美,风度翩翩。
此人手拿一柄漆金花鸟折扇,步履稍缓,脸上微微带笑,也不知是有意或无意,恰是落后身旁之人一个身位。
而至于在韩印觉身旁的,也是方才出声那位,则为一个身材昂藏,披白龙大甲的年轻男子。
其人双眉狭长,满脸淡薄,一双神目如电,气机好似陆地龙卷,浑然磅礴,隐隐含有一股激凌云穹之势,压得杜瞻等人呼吸一沉!
“见过崔师兄!”
杜瞻等心中凛然,忙对白甲男子躬身执礼。
崔钜微微点头,来到主座处坐下,又略一抬手,示意韩印觉坐于下首。
“不论其他,仅是丹成一品,陈珩此人便值得我重视了,而至于他为何要亲自来葛陆,和我争夺这片穷土,不过是为玉宸的功勋罢了。
此事若无意外,已要演变成为两派长者间的意气之争。”
崔钜语气平淡道。
“意气之争?”
杜瞻并不落座,脸上神情若有所思,言道:“崔师兄,如今葛陆境况不妙,班肃势单力薄,只怕连北屏山都难守住了,我等是否要前去驰援?”
“驰援是自然,但不是现在。”
崔钜看向杜瞻,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来:
“杜师弟,起初扶植班肃不过是我一点私心,那无论成败,自也同宗门扯不上什么干系,不过自玉宸知晓此事,陈珩又受命领了符檄后,那便再也不同了。
我想陈珩肯来葛陆,定是因玉宸给出的赏格不小,连他这等人物都难免心动,而如今此事传出,宗门处自也会有应对之法。”
崔钜眼神深深:
“毕竟真武和玉宸间早就暗藏着一番不睦,且那位治世尊者,更是对玉宸抱有成见……
驰援自然是要做,不过既是有望顺手赚上些宗门功勋,又何乐而不为呢?且等等罢。”
崔钜一句说完,杜瞻眸光闪烁,也似明白了什么,抱拳行了一礼,便回到坐席。
有几人虽还欲再问,但崔钜已是淡淡一拍掌,便有百余天人乐师上得殿内,但闻雅乐之声,洋洋盈耳,铿锵顿挫,无不中听。
这些天人乐师本是梵洞部的贵种,当初真武山出兵梵洞天时,虽被八派六宗所阻,未能将这方天宇收入囊中,但一番掳掠下来,真武山也是得了不少好处,这些天人贵种便是其一。
而此刻见崔钜懒得多言的模样,那几人只得按下心思,纷纷斟酒举樽,观赏起了舞乐。
这一番饮宴直持续了两天之久,在崔钜难得相劝之下,连韩印觉脸上也是不由添出了几分醉意。
而直至月到中天时,忽有一道金光破开夜幕,在云中撕开了个口子,直奔此处而来!
崔钜起身接过,金光中的正是一封符书,他扫了几眼,便将此书干脆递给杜瞻。
“此番去葛陆拨乱反治,若能功成,不仅可得一炉泰华罡气,还更有百斤上等的山泽铁赐下?门中这是好大的手笔呵!”
杜瞻不敢怠慢,连忙双手接过。
可看完之后,饶是他心中早有准备,却还被门中给出的赏格之丰给吓了一跳。
在罡煞武道的修行之中,“凝煞”、“炼罡”近乎是最紧要的两个步骤,轻忽不得,唯有在这两境筑实根基,才方有资格在接下来的修行中去熔铸武道烘炉、打造无漏金身。
而泰华罡煞位格虽不属最上乘,但它在一百零八种天罡气中也是位列上品,更何况门中要赐下的可不是一道、两道,乃是整整一炉!
崔钜等人虽已成就了武道烘炉,用不上此物,但这等天地奇珍,不论是拿去卖出,或用来作人情,都是个极好选择。
至于那山泽铁,更是一类难得宝材,极是罕见,真武山不少大神通,在修行时候,便是需此物为引。
而百斤山泽铁,已是足够让宗门内的那些德高长老都为之心动了!
“师兄果真法眼如炬!”
杜瞻叹了一声,将手中符书小心传下去,不多时候,殿中气氛便更热闹起来,人人都是神情振奋。
“宗门既置下如此赏格,我此刻倒有些好奇了,玉宸那处的赏格又是如何?”
崔钜在笑了一声后,就站起身来。
他双目神光湛湛,锋芒毕露,如同一柄出鞘的天刀,缓缓扫过场中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