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颜一愣,“什么?”
“他们认为,被蛮夷俘虏,又返回国家的女人,已经失去贞洁,不该也不配活在这世上。他们把她绑起来,沉入水底,她的父亲,因为没办法承受丧女之痛,一根麻绳吊死。”
听金玉用上了‘蛮夷’这个词汇,姜嫔不由出声呵斥,“大胆,福晋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退下。”
金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福晋恕罪。”
陈颜一时来了兴趣,询问道:“既然你说蛮夷,和蛮夷相对的,应该是王化。你觉得,什么是蛮夷,什么又是王化呢?”
金玉略作思索,“君子与王化,不随着国界、族类、血脉而存在,善良、仁慈,才是区别蛮夷与君子的准绳。逼死无辜女人,不是王化。”
“我要是罚你,我就是蛮夷了?”陈颜笑了。
金玉低头,“不敢。”
陈颜对金玉感到好奇,向姜嫔询问她的情况。
“金玉出自朝鲜两班,却是庶女,城破之日,她父亲勒令家族女眷自杀,保全家门,金玉不愿意,跑了出来,因此被俘。沈馆将她公赎,他的父亲也不接受,说愿将她送给世子做妾,我与世子没办法,只能将她留在沈馆。”
陈颜冷笑声,“齐太史简,晋董狐笔。秦张良椎,汉苏武节。严将军头,嵇侍中血。张睢阳齿,颜常山舌。这都是节,我第一次听说,逼迫女眷自戕守节。”
和这位十王福晋认识久了,姜嫔也不再对她随口引用典故的事情感到惊讶,虽然不知道她一个蒙古女人,为什么在汉学上有如此造诣。
但这样一来,她们的距离更近,异国他乡,遇见精神相通的同伴,可暂宽心中孤寂。
姜嫔也看不上那些士大夫的虚伪,“国内因为她们家女眷贞义,认为金家家风严谨,要启用金氏男丁为高官。”
“真是可笑。”
姜嫔默然。
宴毕,陈颜回到府中,多铎的家书送来,笔走龙蛇,字迹潦草,洋洋洒洒一大篇,一半和陈颜吐槽前线条件,一半和他说,自己已经立下战功,赎了前罪。
多铎和济尔哈朗击退明国援军,皇太极下旨,宽恕他前面犯下的罪过。
他还问多尼如何。
最后一页,整行大字沾满空白,他写得直白,“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