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知恩慢慢起身,在场有三个人同时提起了心脏。
“你想干什么?”云薇儿屏住了呼吸,对她本能的恐惧刻入骨髓,“这里有这么多人,对我动手对你没有半点好处……”
薛知恩弯腰按住她的轮椅扶手,直视着她蕴含惧怕的眼睛。
问出一个问题:
“你恨我吗?”
“……”
因她的那些发疯的嘶吼,家长和护士将病人们往住院部带,这处变得无比寂静,就连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都那样清晰。
云薇儿双手紧握:“我恨死你了。”
说到恨她,云薇儿有无数话想说:“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以前恨你,你把我弄得这样悲惨后,我更恨你了!”
“那你觉得——”薛知恩的视线向下,“先被你毁了双腿的我恨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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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薇儿愣了。
这是什么问题。
这还用问吗?
“你……你当然恨我啊!你那么想杀我!你也恨死我了吧!”
她曾经多么明亮从小到大一直被当作对照组的云薇儿最清楚。
她当然会恨毁了她的她!
“不,”薛知恩平静地凝视她的歇斯底里,说,“我不恨你。”
云薇儿:“……”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不恨我……?”
云薇儿好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不恨你。”
爱跟恨相依存,他们,薛知恩一个都不爱, 谈何恨?
“你知道吗?”薛知恩跟她说真心话,“如果我母亲没有死,我或许不会怪你弄断了我的腿,我也不会那么对你。”
“你在胡说什么……”
云薇儿觉得她真的疯了!
“我不接受崔商,”薛知恩娓娓道来,“就是不想卷入他们上一辈的纷争,是你,把我拉进来了。”
“所以——”
薛知恩直起身,像是仍然是那张漠视一切的脸,仍然是冷漠命令的语气。
“我给你主动权,从你开始的路,怎么死你可以自己选。”
“……”
云薇儿听懂了。
她冷汗直冒,脸上的表情从惊恐骇然,快速变化,某处名为理智的精神终于因为她的一席剖白断裂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薇儿,薇儿,她跟你说了什么?”云姿着急地询问她,“她是不是又恐吓我你了?不要怕,你跟妈妈说……”
云薇儿笑完,忽然,拉住‘爱’她的母亲,仿佛透过她抓住了根源,她说:“我恨你!”
“我恨你们所有人!”
云薇儿彻底疯了。
薛老太太通知人把她送进疗养院,云姿苦苦哀求,甚至用她在对方眼里不如潲水的膝盖下跪,都没让老太太改变心意。
丫头给她揉着太阳穴,老太太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看了眼下首哭成泪人的云夫人,又厌烦地闭上。
“你要看开些,我们薛家养着个仇人,已经是能出名的良善了。”
她要是善人,这世上怕是没有恶人了。
但无法,她不是这样只顾享受珠宝名利的贵妇可以斗的。
她抬抬手,一尊大山就将她压死了。
恨啊,屈辱啊。
激起云姿对薛家更强的欲望。
只要忍下去。
那位置她总能坐一坐!
“没事的,薇儿,妈妈会去看你。”
云薇儿最近少有能清醒的时候,她问:
“妈妈,你是不是要抛弃我了?”
“妈妈不会放弃你的,”她保证着,“我会去求你薛叔叔,很快就把你接出来。”
云薇儿没说话。
云姿总感觉她在想些什么让人不安的事情。
有意思的是——
云薇儿入院的第二天,她就被消失已久的薛景鸿派人接了出来。
那晚他也回来了。
云姿看到人到中年却仍旧挺拔俊逸的男人欣喜若狂,好好打扮了一番,去迎接他。
他一字未说地推开她凑上来的娇躯,说:“照顾好女儿跟自己。”
便匆匆离开了。
云姿虽失望,却感到心口发暖。
“接回来了?”
“是,”管家说,“人刚到就叫接回来了。”
老夫人难得沉默。
她拍拍牛阿花的手,素来强势的双眼竟难得有几分哀叹。
“若是我护不住你了,就去找她,你跟她关系好,她不会不管你。”
“您说什么呢,”牛阿花不懂,她傻,“您会长命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