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春日尽头,吹起她黧黑红纹的袍袖,腰间的组玉也臻臻作响。
李斯发现嬴荷华特意在等自己一道入殿。
十多年光阴如梭。
此时此刻,她稍抬首就能与他平视,她的脸上还是带着多年前那种敬仰的微笑,仿佛她还是那个摇着他袖子,天真的要他发誓的小公主。
“公主此行邀得荀子入秦,乃是全胜而归。”
“荷华与监察一道不遗余力护荀子入秦,得全而归。如何不是得廷尉之力?”
李斯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并不知道,嬴荷华将焚烧荀子书简的罪名已经扣在了他的头上。
在她看来,他的作案动机也的确比任何人都充分。她问李贤,李贤的表意十分不清,他只说既然此事未成,那就不要再追究。
李斯当然不是轻易唬得住的人。
他道:“臣之恩师入秦,臣自求之不得。何况臣之子于途中因此事身受重伤。所幸公主不弃,犬子才能归于咸阳。”
李斯言中有意所指,她掩道:“监察所行乃危险之事,自当关照。”
李斯深邃的眼睛一沉,“臣听闻我之竖子不知好歹得罪公主,已自往狱中。”
许栀一怔,没想到李贤真去了廷尉狱。
没得许栀说话,李斯续言:“不知犬子如何得罪了公主?”
她好不容易才把她和李贤由逃婚生出的流言给按下去,她不想多生是非。
秦狱之中有专人检查伤口。伤人者力道,伤人之器具,在一毫一厘间皆有差距,刑狱之中,这些都是瞒不住的。
而秦国律法森严,她纵是公主也断然不能对朝臣动私刑。
但她也不打算缄默,“廷尉若当真关心,还看您能否让监察说得出口。”
她语气很轻,又颇有些咬牙切齿。
李斯见她反应,这才确切了李贤那些伤的本源是出自她的刀刃。
“公主放心。狱府中所查皆是齐人之兵械。”
姚贾见状,心中惴惴不安。
那日李贤回都,为避嫌之由,李斯不能亲查,故而赴狱之后,皆是他着手查备。
姚贾不知道李贤那些伤是永安所致,他也不知道为了覆盖之前的伤,李贤可以对自己可以狠到这个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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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贾从来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何况他处理张家的事情,还指望着这永安给他兜底。而李斯又是与他共事十多年的老同事,交情深厚,。
本质上他不希望他们彻底闹掰。于是,赶紧上前一步劝和。
殿内传召声又起,赵高的声音拖得很长————
许栀步入章台宫内殿,数盏虎形青铜灯屹立两侧。
高台之上,嬴政于主位。
西宾之案,正是荀子苍颜佝偻的身影,那是一座真正的高山。
春日到深处,方显倒春寒。
这个崇尚才学,遑论道德的时代。
尊师重道与父子伦常相比,更在首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