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诸子百家中最玄妙的一家,相传墨家有钜子,以墨家钜子剑号令天下墨门中人,故而‘钜子剑’有‘君剑’之称。然而墨家中最神秘的兵刃不是钜子剑,而是‘墨门三神锋’。”
说到此处,陆允也不由露出向往的神色,“在遇见学青之前,我一直想知道‘冷冥剑’究竟锋利到何种程度,我所能知道的就是‘墨门三神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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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名第三的就是‘止战之殇’止战剑。传说,止战剑一出,天下兵戈休止,一旦止战剑消失在天下间,天下必然兵戈四起,涂炭生灵。”
郭嘉冷哼一声,立刻面露鄙夷之色:“止战,重在于治国之策;定战,重在平乱之策。墨家再神奇,也不可能掌控全天下,‘止战之殇’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话虽如此,但是一语成谶,无人敢试。秦始皇嬴政曾经拥有‘定秦’、‘豪曹’、‘英雄’三柄绝世利剑,自以为能无敌天下,墨家当代钜子傲然而入秦宫廷,以‘止战剑’以一敌三,将手持大秦三大国器的三大剑客击败于剑下,嬴政怒杀当代钜子,从此‘止战剑’没入宫廷,项羽火焚阿房宫之后,止战剑再未现于天下,从此陷入大乱。故而当世之人皆认‘止战’为谶。”
“后来刘邦一统天下,淮阴侯韩信献‘止战剑’,随即被收入宫廷,再不得现世。后来武帝刘彻独尊儒术,依然没有弃止战剑,老年降罪己诏时仍然祭祀止战剑,成为大汉帝王的表率。两百年前王莽乱世,止战剑一度丢失,后来不知怎么落入神兵山庄之手至今。”
陆允话毕,他不必再多说。
“神兵山庄的幕后人,依我看就是帝都城里那位罢。”赵空嘲讽似得笑笑,“以天子心性,哪有不把止战剑好好保管的说法?”
“神兵山庄是否是皇族为背景,不得而知,但止战剑确实在神兵山庄。”陆允把目光从布帛上移开,“止战剑丢失会造成天下惶恐,也是不争的事实。”
蒯越所带来的布帛上所记载的就是止战剑丢失的消息,且不论信或不信,仅仅是这个传说,足以让朝中大臣闻而变色。本来朝中四大势力就争斗地不可开交,加上现在止战剑丢失,皇族威望大降,宦官又是自成体系,此刻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随时都有可能掀起腥风血雨。正如布帛所载,当今朝野是人心惶惶,大将军何进希望孙氏兄弟还有赵空三人尽力追查止战剑丢失之事,务必追回止战剑,否则必将天下大乱。
陆允摇了摇头,哼道:“止战剑丢失的消息散得这么快,必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最大的可能就是偷取止战剑的人。这极有可能是一个圈套。说到底,对方早已步步算死,查案,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陆允虽是一个冷傲的剑客,但是思维却不俗,句句在理,那一句“我们”更是让赵空的嘴角泛起惊讶地笑意,孙原在旁看得清清楚楚,也不说破,便笑道:“既然知道止战剑、墨家还有神兵山庄三者的关系,我们就已经有了线索。只是,这件案子,确实让我们措手不及啊。”
郭嘉笑着摆摆手,诡然道:“你是南阳太守,建宇是南郡太守,学青是庐江太守,按大汉律你们可不该管这件事。这只是一张布帛。”他拿起这块布帛,“如果你们不执行,那这张普普通通的布帛上所说的东西就是一片虚无。这件案子既然是从神兵山庄而起,如果神兵山庄的背影是皇族,那这件事你们更不该管。蒯越是什么人?不过一个大将军府上的掾属,他有什么资格来命令你们几个?就凭他一席话?”
郭嘉看得透彻,一席话让孙原茅塞顿开。诚然,蒯越地位不俗,但也仅仅是一个大将军府掾,他有什么资格让三位两千石大吏来查一件案子?说到底,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三位太守都无需过问。
但是为什么蒯越会这么郑重?原因仅仅是因为止战剑的预言?孙原摇了摇头,同意了郭嘉的话:“奉孝说的确实在理,但是蒯越其人不会无中生有,朝野上下确实不平静。”
众人不置可否,远离帝都,哪里能体会到一个随便抓个人都是两千石大吏的权力中心的混乱?
“让直兄,能否说说另外两柄神兵的来历?”郭嘉突发奇想,问道。
陆允点头:“墨家一门善器械,墨翟能击败公输般,与欧冶子并称,确有超人之处。排名第二的神兵就是‘非攻’。据说,非攻剑乃四神兵合一而成剑形,迟凌杵、暗夜锋、太初剑、月影矛,能攻善守,传言非攻出鞘,能‘止天下兵戈,休诸侯征战’,与止战剑的寓意极其相似,不过它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兼爱’,兼爱一出,夺人兵刃、废人武功、休止天下纷乱,却从未沾染过一滴鲜血,故曰‘非攻’、‘兼爱’。”
“排名第一‘墨守’剑,墨家善守,助君子守城克敌,极其锋利,能轻断天下兵器,传言是战国春秋八百年第一神兵,如墨子城防一般无人能破。”
陆允转身走到窗边,眺望远方,轻轻叹道:“奈何,当今天下从未有人见过墨守剑,四百年前就再无‘墨守’的传说。墨子之守已成武林神话,自秦至今从未现世。”
“神兵利器往往是英雄所爱,那些太平年间的英雄生不逢时,宁愿让这些稀世神兵与自己同生同亡。”郭嘉淡然一笑,“这不奇怪。”
“更何况,这世间不会有比‘冷冥’更适合我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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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允手抚冷冥,脸上闪没一丝笑意。仿佛是应和主人的感情,冷冥剑身上一点蓝芒若隐若现。
“曾经我以为我需要的是像非攻剑一样的绝世神兵,而非像冷冥剑一样,是六剑之一,与其他剑平起平坐。然而六剑虽无高下之分,却拥有独立的魂魄。剑有灵,与主人生死与共,这就是我要的剑。我不信,冷冥剑比不过区区一柄‘非攻’、一柄‘墨守’。”
陆允是一个剑客,仅仅是一个剑客。是剑客,就该有属于自己的剑,有属于自己的江湖,冷冥剑就是他的江湖,只有他一个人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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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岐看着郑玄,看着他手里的那柄剑。
郑玄笑了笑:“先生在看‘秋水’么?”
赵岐点点头,目光转向窗外:“突然发觉,已有许多年不曾见到秋水剑了。”
郑玄点点头,手抚秋水剑鞘,当年过往渐渐涌上心头,当年、当年,确实已经很久了。
“当年,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他将秋水剑传给你,想来也是看中你罢。”
赵岐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当年那个曾经令他深恶痛绝的人,选了一位好门生——“‘郑生东去,吾道东矣’……你果真不曾令他失望。”
郑生东去,吾道东矣。
他的手轻轻一颤,三十年前的这句话,仿佛言犹在耳。
他看着赵岐,声音清淡却分外沉重:“若无三十年前的恩师,便无今日的郑玄。”
“今日,赵公可还在怨念恩师?”
“三十年了,还有什么怨念?”赵岐笑了笑,“看着这柄剑,便想起当年,如今想来,他亦是有许多难处吧。”
郑玄突然沉默,斯人已逝,今日这谅解,恩师他可还能听到么?
赵岐看着他,如同看见了当年的那个人,那个名满天下却屈身事权贵的马融季马长。
当年的赵岐不过盛年,娶了马融的侄女为妻,却鄙夷马融的外戚身份,不愿与马融相见,得了一个好名声,可今日的他,却已成了外戚何进的府中客卿,世道轮回,天早注定。
他苦笑一声:“世人皆道这名声重,可这名声,却又是何等束缚……”
满腹沧桑,尽付一笑,只是这笑,太苦太苦。
郑玄突然抬起头,望着赵岐道:“先生可知,华歆华子鱼为何愿意为魏郡一小吏?”
赵岐不答,他知道孙原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华歆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样的两个人志同道合,其中的因由必是极出乎常人意料。
“登高不惧者,胥靡之人也;坐不垂堂者,千金之子也。原其大略,归于所安而已矣。”
郑玄闭目,悠然长吟,正是当初太学之中孙原对华歆所说的那番话。
赵岐猛地愣住,沉默了许久,终是幽幽说那一句埋藏许久的话:
“今日赵台卿,亦不过是昔日马季长而已……世事如此,谁又能挣脱这桎梏?”
长夜未央,三十载的风风雨雨,尽融入到这悲凉的笑声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