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废物,退下!!”
不料那名盛汤的小丫环,似是异样地怯场,双手微微发抖,从汤盆里舀了许久还未盛满一碗,侍立在唐仙儿身后的另一名丫环(角蒿花)见了,便连忙上前轻声呵斥了她一句,夺过碗去,很是麻利地盛好了鸡汤,赔笑献上道:“高娘子请用。”
“奴婢们有失调教,高娘子莫怪。”
唐仙儿也急忙欠身赔罪道。
“唐娘子言重了。”
高锦娘目睹着这一切,心中越发生疑,便含笑说着,假意喝了一大口鸡汤。
“陈御医,今日也有你最爱的美人酒,你可要多饮几杯呀!来,请!”
张大善人极其满意地,和唐仙儿、陈寿二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与众人一同喝了一杯酒水,又吃了几口热菜后,含笑说道:“不过呢,方才仙儿所言谬矣——正所谓:‘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春夏的热闹,到底只是一场虚荣,唯有秋冬的富足、殷实,方是人心的真正所向。就比如此刻,那些个桃花儿、杏花儿,牡丹、芍药,统统都化作了尘土,全然不如眼前的这株石榴,果实累累、子孙昌盛,须知晚景的繁荣,才最为要紧,不是吗,诸位?哈哈哈哈哈!”
“张员外见识卓绝、高人一等,鄙人佩服之极。”
高锦娘趁着他们喝酒、吃菜,假意擦拭,悄悄将口中的鸡汤,全都吐到了罗帕之上。而那陈寿听了,脸上却是阴晴不定,弦外有音道:“可是,我倒觉得,唐娘子的话,更为有理。试问谁人不爱,风华正茂、花团锦簇呢?”
“是啊,我记得今年的阳春三月,就在此时、此地,陈御医也在这里做客赏春,”
高锦娘听得一怔,恍惚觉得,他们俩的对话,颇有几分争风吃醋的味道,便闻唐仙儿急忙转移话题道:“当时,我家员外还曾诗兴大发,当场口占七律一首,对吧,员外?”
“嗯,不错,确有此事。当日,我初纳仙儿,如获至宝,便在园中大宴宾朋,共贺此喜,并当众赋诗一首,以抒胸臆,”
张大善人怡然自得地捋须回忆道:“其题目就叫做:‘春日赏花即景’,诗云:‘名门子弟故人家,三月园中置酒茶。积雪融溪泽万物,东风化雨润新芽。春苗固破陈年土,老树亦开今岁花。日暮余光犹可赏,殷勤莫教负韶华。’......”
“哟,这一下儿,这位陈御医的醋坛子,越发要打破了吧?”
高锦娘心中暗笑道:“貌似他曾经对这位妖娆的唐娘子,有过爱慕之心,但对方最终却选择了鸡皮鹤发、老态龙钟,但富甲一方、有财有势的张员外,故此一个得意,一个失意,偏偏又一个为了炫耀,一个为了恋旧,还得时常凑到一起,谈话间机锋之锐利、酸辣,也就在所难免了。”
“好诗,好诗啊!”
孰料那陈寿的面色,反倒越听越是愉悦了起来,发自肺腑地赞叹说道:“今日再听,分外觉得韵味十足哇!好一个:‘春苗固破陈年土,老树亦开今岁花’呀!这腹中有孕,老来得子,可不就是‘春苗儿破土,老树开花儿’吗?就连这棵石榴树,也很应景地结满了多子、多福的果实,以此来相贺——可见张员外着实是有先见之明,那时便就预料到了今日的场景,可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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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陈御医,请问你这是何意?!”
高锦娘以四十一岁的年纪,未婚先孕,遇人不淑,本来就深以为羞,百般忌讳,平时若有人问起孩子的生父,总是左顾而言他,避而不谈,此刻听了陈寿的讥讽之语,立时便恼羞成怒,“啪”的一声,一掌拍断了酒桌儿的一角,愤然而起道:“我这老树开不开花,破不破土,与你何干,用你置喙?!”
高锦娘言毕,一时犹不解气,更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防身的匕首,飞身纵前,将早就看不顺眼的那株石榴树,削得果实乱飞,断枝狼藉满地,瞬间变作了一根光秃秃的木桩道:“我是否多子、多福,也用不着这么一棵令人生厌的树木来贺!”
“啊?!高娘子,你这是何意呀?!”
张大善人相当浮夸地惊讶站起,斥指责问她道:“我今岁八十大寿,恰逢爱妾有喜,特请陈御医前来祝贺、把脉,因想你也临盆在即,故此好心相邀,谁知你竟是这般地暴躁、无礼,毁我酒桌在先,摧我吉木于后,真真是岂有此理!!”
“是啊,高娘子,我家员外诚心邀你为客,你却无故翻脸、大闹寿席,这岂是为人处世之道哇?!”
唐仙儿也是嘤嘤哭泣道。
“不错!高娘子,唐娘子怀孕月余,张员外老来得子,喜不自胜,”
那陈寿更是愤然起身道:“便和八十寿宴摆成了一桌儿,邀我前来共贺、诊脉,鄙人所言,句句皆是祝贺之词,不知哪里触犯到了高娘子,竟然惹得您,迁怒到了张员外和唐娘子的身上,辣手摧毁了这棵象征麒麟之子的祥木,试问,哪儿有象你这般的盗跖之客?!”